“春雷滚滚,地衣层生”。
地衣也称地耳,因其贴地而生,也称地皮。《本草纲目》上叫“地踏菰”,《养小录》中称“地踏菜”。
小时候,雨水丰沛的日子,“轰隆隆”一阵春雷过后,你看那草地上,就像变魔术似的,滋生出大片大片的黑色地衣,形状如木耳,轻轻拾起一块,弹弹的触感,湿答答的,有些黏手。
天放晴后,阳光又蒸干了它的水分,脆薄的地衣,就更像干木耳了。
总在细雨蒙蒙中,我和小伙伴何老板,赶到厂区的花坛边捡地衣,地衣需合适的生长环境,首先,要土壤肥沃。其次,稀稀拉拉的草皮也不可或缺。符合这两点,通常有两处,一是坟头,胆小的我们,是不会轻易去的;一是牛粪堆积的地方,我们又嫌太脏。
厂区的花坛是不二之选了,我们专挑肥大、干净的地衣,用小塑料袋装着,一路小跑,回到家中,央求我母亲做给我们吃,母亲是个特别开明的人,她总能关照小孩的想法,认真实现小孩的愿望。
她用一个淘米的筐,将地衣里的碎草在水中漂掉,又反复淘洗几遍,锅中倒油,蒜葱辣椒碎一起爆炒,我们围在锅旁,迫不及待地等着,使劲咽着口水。“小馋猫,吃吧!”母亲微笑地将炒好的地衣端上桌来,我们是一路伸长脖子,寻着香味来到桌边的,拣一筷子,放嘴里,蒜葱辣的香,地衣的鲜,完全的融合,油烫油烫的经过舌尖,到达味蕾,满口留香,那恐怕是童年难得的美味了。小时候,家里贫穷,一日三餐外,再没更多的补给,牛奶零食,不存在的,更别说鱼肉荤腥了。
昨日,阳光明丽,惠风和畅,听说采石公园的花都开了……
我驱车带着母亲,小豆及小雪,来到了采石公园。母亲中风后,腿不利索,我买了往返观光车票,车缓缓开着,随着一带水系蜿蜒前行,沿岸烟柳依依,低处,迎春披垂着金黄的花枝。白的玉兰,红的美人梅,争着将香气传播在空气里,送达游人的贪婪的嗅觉中。
我们在太白楼下了,这里是李太白纪念馆,相传李白路径采石矶时,醉酒后,欲江中揽月,纵身一跃,投入滚滚江水中。
一大片绿茵,在太白楼前肆意铺开,绿绒毯一般,那绒毯并不是空荡荡的,而是点缀着几个弯腰捡拾的人,走近一看,这场景太熟悉不过了——捡地衣。童年的记忆又在脑海里泛起涟漪,母亲说,想起你小时候了吧。小豆则好奇地追问:“外婆,快告诉我妈妈小时候的事。”母亲就一五一十地说,大意嗔怪我的嘴馋。“那我也要捡地衣!你也做给我吃。”小豆和小雪就真的捡起地衣来了。
我则和母亲,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看着两个认真的小人儿。
阳光真暖,风也轻柔,没有一丝寒意。母亲说困了,我让她躺下,枕在我腿上,看着母亲瘦小的身躯蜷缩着,花白而稀疏的头发,真是感慨万千啊!曾经,幼小的我们,被母亲的怀抱呵护着,那次母亲背我去医院打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慢慢侵蚀了母亲的身体,她已经佝偻得像个孩子了。我们母子的角色,仿佛也在时光扭转下,被颠倒了过来,想到这里,我不禁搂紧了母亲,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像小时候她抚摸我一样。
日光偏西时,我们离开了公园。小豆收获颇丰,母亲如她所愿,就像小时候满足我一样,一盆蒜香地衣上桌了,“真香啊!”小豆和小雪一边嚷着,一边抢着吃,而我却分明吃出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