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缠绵)
晚上躺在寝室的床上,我一遍一遍回忆沈慕远可能向我泄漏的细节,他是没有直接说过,但是他放弃教书而从商大概多少能解释一点,他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中心地带买了房子,他在饭桌上跟人谈笑风生,他跟我说“你过年还在为我工作”,却被我认为他说错话。
有那么多细节提示我,可我没有发现。
这可能是我们人生中最后一个暑假,冉盈盈提出在青春的尾巴去放飞自我,要去做这三年来从来没做过的事。
我们起个大早一起去天安门广场升国旗,虽然被成洁嫌弃但她还是“舍时陪君子”,我们在庄严的歌声后一起调侃哪个旗手最帅;我们一起穿过大街小巷,吃老北京最正宗的早餐,喝老北京最地道的豆汁;我们一起在人来人往中舔着棉花糖然后互相大笑着拍下彼此最搞笑的镜头;我们一起像第一天来北京的人一样,在北京烤鸭店里大快朵颐;我们一起瘫坐在座位上,然后一起拼命冲向卫生间狭小的空间。
这是给青春最美的情诗,最简单的骊歌。
后天就开学了,东西需要收拾,工作也需要打招呼。洗完澡,简单地打了一份辞职报告,趁着这会沈慕远还在上班,我匆忙赶去收拾东西。
路上我默默算了一笔帐,按照目前的存款,再加上开学后的奖学金,扣除学费,不发生意外大四这一年的生活费是没问题了。
我赶到的时候才六点多,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的空间足矣,只是搬过来这里后我买了好些书。我正努力跟几本书做斗争的时候,我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沈慕远回来了!此刻我只是想着不能让沈慕远知道我在这里,慌乱中轻声关上房门,反锁。
他平常很少来这个房间,应该不会注意到,我告诉自己。
床上还凌乱地放着几本书,都是些口译的资料。等着也是等着,我索性翻开书来看。时不时地划开手机看时间,终于,八点不到的时候,我听到开门的声音。
收好手中的书,拿出辞职报告放在电视柜上,继续将是剩下的书塞进行李箱。
“一念,在里面吗?”门把手转了两下,继而是随之想起的敲门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沈慕远又回来了,还能猜到我在里面,不过,我既打定主意不想见他,便索性不出声,想着过一会他也就走了。
没一会,手机响了,响了两声就挂了。是沈慕远,估计是在验证我到底在不在里面。
“一念,开门。”
我就不开!
没一会,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我差点忘了,他是这房子的主人,他是有备用钥匙的。
“你在里面怎么不出声?”看了一眼房间,他眉头一皱,转而开口问我。
“没听见。”我睁眼乱说。
“这是做什么?”指了指地上的行李箱,他淡淡开口。
“我要搬回学校了,还有,这是辞职报告,我不干了。”我拿起柜子上的辞职报告塞到他手上。
“事情还在调查,我会处理好,你不必……”
“我不想干了,学费够了,生活费也攒齐了,我不想去了。”我打断他的话。
“你这是过河拆桥?”他看着我,苦笑道。
“哪有这么严重,我不辞职,你们也会有辞退我的,我还是主动点减少你们的工作量。”
“那为什么搬回学校?”
“你失忆了?我们在吵架!”
“东西收回去,吵架过几天就不吵了。”他听了我的话,好笑地把我推向行李箱,“把东西放回去吧。”淡淡的笑容,深邃的眼眸。
这会倒是温柔!
“我想回学校!”我睁开他的手。
“已经八点了,别回去了。”他抬手看了看表说。
“再见!”不理会他说什么,也不管剩下那几本书,总有机会再溜进来拿的,大不了重新买就是了,我拉上行李箱,转身就走。
还未走到门边,一股大力将我的手从行李箱上拉了过去,宽厚的双手按住我的双肩,然后是铺天盖地的吻。
我瞪大了双眼,我们还在吵架呢,怎么可以耍流氓!于是,我拼命推他。
他停下来,压低了声音问我:“今天你是走还是留?”
“你放开,我要走。”我企图挣脱他的手。
只是,今晚的沈慕远跟以往不一样,他力气很大,一度让我觉得他之前的温柔都是装的。他一手将我胡乱推动的双手反剪在背后,一手扣着我的腰,他的吻从眼睛,到双唇,最后转而到脖子。
“我再问你一遍,你走还是留?”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哑声问。
我趁机一把推开他,瞪了他一眼,“我走了,剩下的东西我改天来拿,下次我一定白天来,你……啊……”没等我说完,沈慕远一把把我扛到他的肩膀上,没错,是抗!
他肩上的骨头咯的我生疼,好一会才想起来要反抗,我对他拳打脚踢,他却不为所动,只是顾自己迈步向前。
等我反映过来在哪里的时候他正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然后,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此刻,我再傻也明白了。
“你,你,你,你想干嘛?”
“你说呢!”他俯身,伸手来脱我的衣服。
“你不能吵架吵不过我就耍流氓!”
他不理我,只是捉住我的双手使我动弹不得。
“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有话好好说。”我讨饶。
“晚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轻飘飘地说出两个字,然后,继续未完成的动作。
虽然这两年跟沈慕远朝夕相处,我承认我心底对他的感情是特殊的,他带给我温暖,带给我青春年华时属于女孩子的悸动,他带给我恋爱的美好,但是,要我此刻跟他做这种事情,我也是万万没有准备好的。
天蓝色的床单是我上周末刚换上的,头顶大灯复杂的构造散落着规则的剪影,透着昏黄的亮光,彰显着低调的奢华。
“念念!”他声音嘶哑,一双眸子在灯光下恍如黑曜石。
我被这一声“念念”怔住,忘记了挣扎。
是什么时候起,独自一人品尝孤寂时,是谁的一声低唤许我儿时一丝温暖?是谁在年幼的女孩自暴自弃随波逐流时给我一缕希望?独自一人来京后,又是谁许我三年无忧?混沌时光,陌生他乡,是谁许我一掌温暖在掌心蔓延?
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在我初来乍到,最需要人肯定的时候,是他给我当头一棒;在我平平淡淡中越来越好时,他说“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找他”;在我固执地为保留卑微的自尊时,却又不可避免地走进了他的世界。
在学校,他是年轻的优秀老师,在外语学院雄性动物缺少的“娘子军”中,他是英俊潇洒的绅士。校园外,他是翩翩有礼,举止高雅的企业家,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是多少年轻女孩的倾心对象。
最重要的是,他会用他的双手温暖我的手,让我不再孤单。
终究,还是舍不得的吧!
剧痛的袭来打断了我的回忆,毫无防备的我用尽此刻最大的力气咬在他的肩头。
“你怎么……”他撑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出去,疼!”身上的重量减轻,双手抵在他的胸前。
“一会就不疼了。”
一向对他的温柔溃不成军,一场欢爱不知所起。
半夜醒来的时候他正抬眼看着头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想喝水。”一脚踢在他的腿上。
他悠悠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去给我倒水。待我喝完水,又俯身躺好,“把灯关了吧。”又是一脚。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又去关灯。待他关好灯,我忽然想起跟成洁和冉盈盈说好晚上搬回学校,于是,又是一脚。
“又怎么了,祖宗!”黑暗中,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我手机呢?”
他又起身,出门去找我的手机,等了好久不见他回来,难得的心宽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我先去洗澡了。”扔下一句话,我便跑出了他的房间。
我走到客厅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了。
“去吃早饭吗?”他笑着问我,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是那么好看。
“吃完饭,我收拾收拾就回学校了,大四了,我想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我就不去上班了。”坐上车,我还是忍不住说道。
“你去公司上班前那回在医院你替谁背黑锅呢?”他似是没听我说的话,顾自己开口。
“哪回啊?”
他也不回答,就那么生生地看着我,弄得我莫名其妙。
吃完饭,收拾好东西,我跑到书房,“我收拾好了,你送我去学校吧。”
“吃完晚饭去!”
晚上回到学校后免不了被冉盈盈一通说,一个劲地说我是叛徒,前一刻还跟沈慕远苦大仇深的,下一秒便被人家几句话混过去了。成洁到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被冉盈盈呼声愣住。
“这是什么?”她指着我锁骨下方道。我一看,淡淡的红痕,白天穿了衬衫看不到,这会倒被冉盈盈发现了。“有奸情,嘿嘿。”她眯着眼,那笑容就跟猫见了老鼠似的。
“看什么?盈盈我是女的,你这样我怪怕的。”
“切,谁对你有意思了。你说,这东西哪里来的?是不是……”
我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我去睡觉了。”我爬上床,不再理她。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盈盈说的那样吗?”成洁发来的信息。
“是!”我回。
“你自己注意,别跟我一样粗心,马上要毕业了,真的发生了可不好。”
我看了心里咯噔一下,“沈慕远,我会不会怀孕?”初经人事,我选择了毫无主见地依赖沈慕远。
等到他回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我惴惴不安地抱着手机不敢睡着:“你下来吧,我在你们寝室楼下。”
“这么晚,你怎么又过来了?”
“吃了吧。”他递给我一盒药,一瓶水,想到我刚刚问他的,什么也不说,接过来便吃下。
“要是药没用怎么办?万一中奖了怎么办?我不想延迟毕业,我也不想去医院!”当初成洁的经历我记忆犹新,虽不惨痛,但无论如何是不想亲身经历一遍的。
“一念,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他低头抱住我。
许是他的怀抱安抚了我,“才不要,骗完了人,又开始骗婚了。”良久,我开口道,只是说完才觉得竟像撒娇。
“你怎么还不毕业?我都等这么久了。”他的胸口传来低低的震动。
“你嫌弃我?怎么,我还没嫌你老,你倒先嫌弃我了!”我推开他,拉开车门,跑回了寝室。
那一年,我21,他27。
最好的年纪,只为遇见最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