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隔了一天才来写。毕竟最近时间有点难凑……
我得到了永生。
要说方法，我也不清楚。
但随着时间不断向前进，我发现周围的人一个个老去、死亡，而我却还活得好好的，年轻，有活力，光彩照人。
为了掩盖这种异样，我学会了化妆……或者说乔装，习惯染发；再热的天气都尽量长袖长裤出门，甚至还特地装出一幅特别注意保养双手的样子，所以手心手背总是保持细嫩光滑。
为了让我保养双手的动机具备说服力，我甚至捡起了多年未碰的钢琴，狠下苦功，考了国际认证的专业级，努力拿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奖项，甚至顺便还当上了只露手的乐器演奏Up主……
一方面，我甚至靠这些解决了我的生活乃至精神需求，另一方面，我也好好地掩盖了我并没有衰老的事实。
我甚至乐在其中。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希望我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有着无尽可以挥霍的生命，可以通过爱好谋生，尽情享受生活。
至少在最初的近百年里，我都能如此“热爱生命”。
不过，从某个十年开始，我逐渐淡出人群。毕竟，一直与人交往，总是免不了离愁别苦，特别是生离死别。这种事情好像无论经历再多也很难习惯。至少在前几十年的我来说如此。
渐渐地，我总算是孑然一身，几乎无人认识，也无人关心。
哦，也不尽然。我重新开了一个视频号，当一个神秘Up主：毕竟人还是无法完全脱离其他人生活。
实际上我也没有跑到哪个深山老林去隐居，只是大部分时候都躲在某些不怎么需要身份证的国家，四处游荡，住几天就换地方。
这也算是我自己的一个小兴趣吧。
然而，随着与他人的交集越来越少，我心里有点什么东西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尽管还是位UP，但是与粉丝的互动越来越少，总感觉他们已经成为一堆数字了……
而我自己对待UP这份“工作”的感觉，也只是例行公事，每天整点内容就往上发便是，多少能挣点。
说真的，这么多年下来，光是靠银行攒着的钱生的利息，加上朋友在世时帮我打理的一些金融产品，我也可以活很久很久。
做UP本来就是为了通过这种利益关系来让我自己还有点“人味”。
而如今，这点“人味”逐渐开始丧失。
随之而来的，就是突然出现的虚无感……
……
生活的一切像缺失了一片，最重要的一片。
……
于是除了维持生命活动必须的进食、睡眠之外，我突然停下了一切活动。
因为，似乎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填补我面对这种漫长生命的空虚感。
——其实我也想过，既然永生了，是不是不吃饭不睡觉也可以？
结果是，虽然好像饿很久也不会导致我怎样，但是饥饿的感觉是真不好。
睡眠同理，不睡不是不行，就是总会有种“困”的感觉萦绕……
而且，每天晚上都不睡，好像也挺无聊的。
结果就算永生了，也还是得被它占去三分之一的时间。不愧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
于是，我有点出乎意料地陷入了烦恼之中。
因为在这种虚无感的包裹之下，我总是会有种情绪失衡的感受。
笑，总觉得没笑到淋漓尽致；哭，基本就是干嚎，一点真情实感都没有；生气……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我生气的事情；什么平静欢喜，也只有平静，一点都不欢喜，甚至非常无趣。
如今唯一挥之不去缠绵不休的情绪，就是纠结、心烦。
有点想念还没发现能永生时的自己。那时候尽管也是一直有着对永生不切实际的奢望，但也是照着“自己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到来”的想法而活得精致且充实。毕竟谁能想到某一天还真有人违反了自然规律，得到这种——也不知道是祝福还是诅咒——的照顾呢？
我再细细回忆了一下……不对，那时候好像也有过现在这种情绪……是在什么时候呢……
苦思冥想不得，可能我的记忆力并没有随着我的永生而变得更强，反而是逐渐会忘记很多过去得太久的事情，特别是那些事情所给我带来过的各种情绪。
好像什么时候曾经跟别人说过，没有什么问题比生死还大，所以只要还能活着，一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啊……要不，看看心理医生去？
……
“甘医生，你觉得我这种情况，会在什么人身上出现得多？”
坐在我对面，带着一副极为可亲表情的中年男医生温和地注视着我。他微微前倾的身体，虚握的双手，让我感觉他对我特别感兴趣。
“冷先生，你的情况应该算是独一无二吧。假设你说的都是事实，相信这世界上暂时也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你有切身的感受哦。”
我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假设甘医生是相信我的，那我这个问题倒有点像是在为难他了。
“不过……”我还是不放弃，“有没有经历过什么别的事情的人，也会有像我这样的情况呢？”
甘医生摸了摸下巴，垂下眼睛认真思考起来，大概有个七八秒光景。
然后他眼睛斜看着左下方：
“在普通人的人生里，因为失去目标而迷茫的情况倒是会有不少，基本上都可以归类为动机的丧失吧。”
“动机的丧失？那不是抑郁症患者们常见的状况吗？这么说我现在是抑郁了？”
“只是抑郁症的其中一种症状是如此，并不代表有这种情况就是抑郁。不过，如果如你所说，你真的一直在刻意规避社交，并觉得这种事情很累人、没有价值等，倒是有那么一些潜在抑郁的可能性。”
“呃……”我突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毕竟非要说的话，我规避社交的理由对于一般人来说也挺扯淡的。
甘医生看到我这样的反应，原本因为疑惑而变得浑浊的眼神稍微亮了一点。他甚至狡黠一笑：
“看来，你说的还都是真的咯？”
我一时不知道给他什么表情好，又是有点无奈，又是想自嘲地笑笑，心里又有几分失落和惆怅……
种种情绪夹杂，结果就是露出了一张挺扭曲的脸。
“哦~！你这个表情还挺棒的。”甘医生调侃。
我赶紧揉了揉脸，长叹了口气。
“这么说你相信我说的关于什么永生的这些话，不把我当神经病咯？”
甘医生直起身子抻了抻，然后有点好整以暇地挨在椅子上。
“既不是完全相信，也没有不信。只是打开思维接受一切而已。”
我抬眼仔细盯着他的眼睛，尽力想从他的眼神中找点什么信息。然而他则是直勾勾地和我对望，似乎只是单纯地期待我给他多讲讲故事而已。
心理医生是不是都这副德行，看别人热闹不嫌事大？我腹诽着。
“我还是得说明一下，我可不是以看戏的态度在跟你交谈的。”
甘医生又恢复了他一开始时那副对我饶有兴致的表情。这亲切和谐的交谈氛围，在这个时候却让我有点白眼翻上天的冲动。
我移开视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要不你再多说说动机丧失？”
“今天估计来不及了，咱们的时间到了。”
甘医生点了点手表，“还剩两分钟左右，要不咱们下次接着聊？”
我回想起今天这一个小时，几乎都没聊什么正事儿，都是在我滔滔不绝地讲自己的真实经历，他则像个捧哏儿，在那边又是吐槽又是甩专业术语，甚至像前面这样给我绕开话题……
想到这里，我差点没从鼻子里“哼”一声出来。
我摆摆手，露出一副“你耍我啊”的臭脸看向他。
甘医生歪头一笑，“这也是规矩嘛。人活在世上，总得守一些规矩。”
我白眼直接翻到顶。这医生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是是是，谢您内……跟您聊这些确实是不怎么费劲。”
就是你是不是太爱开我的玩笑了？
——这句话我忍住没说出来。
“嗐，那就，下次再听您说吧。拜了您内。”
我也不知道为啥我突然说话这味道，估计是特意在跟他逗闷子？
……
一走出诊所，看着路上来往匆忙的人流，突然又陷入了那种略带绝望色彩的虚无感。
回家？家是什么？只有一个人的住处，每隔段时间还得搬走，这算啥家呢……
仔细一想……这世上竟是没有我的归处吗？
甚至于……连一个看见我的时候，会跟我说“好久不见”的人，也不存在了吧？
啊……这不是有甘医生嘛……？
想到这里，我白眼又翻起来了。
感觉我被他下了个套。毕竟，和他聊天时被耍来耍去，倒是能让我暂时摆脱虚无感带来的心烦。
但，如果我为了暂时接着去找他，那我就是违背了我不要跟人多交往的初衷。
而如果我不去找他，这种虚无感似乎也更没有解决的方法了……
切……真是个厉害的医生……大概吧？
（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写嗨了……有点不知所云，同时又感觉这故事还得有很长的后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