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三座城市的凌晨四点。
开封,苏州,北京。
三年前的傍晚,一行人驾车下山,到了路口因为“下一站去哪儿”发生了争执,相互指责,相互埋冤,后来谁也不服谁,赌气回了家。一路上,带着怨气,车开出了火箭的速度,像逃亡一样。把其他人安置好后,我们四个人心有不甘,跑到一家大排档继续盘算着等明儿天一亮,我们去哪儿
这已经是凌晨四点的开封,我们在摊子上一边吃着烤鱼喝着啤酒,一边发着一路走来的牢骚,表面是在消遣,实际各自内心暗潮汹涌。
他有怨气,责怪另外两人拖了后腿,使大家扫了兴。他在自责,没能计划周全,没尽兴。她在为吵架找借口,觉得没能体现出存在感。我在寻思 大锅饭难做,不如明天我单挑。
排档老板虽不情愿,却也陪我们熬着,为了生活,哪有赶客的道理。
突然街边两个年轻人发生了争执,大打出手,相互扔酒瓶子攥板凳,直至其中一人脑袋开了花。我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有点害怕,有点发抖。同桌和老板却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个表示“还是年轻,有话不会好好说,有什么好打的”另一个表示“打你们的,别掀我们家桌子,我们还要做生意”
后来,排档老板终于坚持不住,对我们说“天马上亮了。”
我们被撵回了家。
你看,面对夏夜里的热血,只要事不关己,就连最爱表现热心肠的中年人,也都挺冷漠的。
去年,凌晨四点我乘着火车到了苏州。火车站真热闹,白天晚上都热闹。形形色色的人,推着行李箱,提着电脑包,扛着大包裹。踩着高跟鞋,穿着人字拖,登着运动鞋。或严肃或沮丧或疲惫。
黑车司机向我走来
“美女去哪里?”
“卫生间”
“然后呢?”
“没想好”
“前面直走左转。”
20分钟后,我从卫生间里换了衣服化了妆走出来,黑车司机蹲在旁边等我,我冲他笑笑说“别跟着我了,你挣不到我的钱。”说着径直往前走。他不死心,还跟着我说个不停。同他乱七八糟扯了一大通,最后又跟他说了一遍“你挣不到我的钱。”他终于说了句“那还费什么话。”
哈哈哈,对啊,忽悠人的职业,你没本事忽悠到我的钱,还费什么话。
走出车站,又有一个黑车司机向我走来
我不打车,不用废话。
上周的凌晨四点,我们来到北京的一家医院,为了送台器械。
门口的保安和导医昏昏欲睡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坚守在岗位。走廊里的病人家属铺了瑜伽垫睡在地上。监护室里也许是正在抢救,忙的热火朝天,与外面的寂静反差强烈。我们费劲的叫开了监护室的门,说明来意,护士不耐烦地问为什么这时候来送设备。风雨交加赶了七个小时夜路的朋友压着火气,勉强挂了张笑脸解释道“需要组装,白天人多不方便,会影响到你们进出。”
我们在楼下组装器械的时候,有救护车载着受了外伤,捂着手的民工赶来,所经之处,都是滴滴血迹。
我晕血,不敢看却又忍不住好奇,盯着他们走进了急救室,看着这一路的血,突然脑袋一胀,呼吸有些困难。
怕朋友说我矫情,自己努力调整了下呼吸,继续忙碌。
夜色下的医院,各色人等在各色岗位,打起精神与生死过招。为了职责,为了生计。
生活不易,白天被色彩渲染出了艳丽,一到晚上就退了色,黑白底片看不出色彩,却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