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太宰先生诞辰)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在太宰先生的私小说《人间失格》中,太宰借叶藏之口迸出了残酷人生的的悲哀绝唱。
而在丧文化流行的现今,这句话已经有了被过度引用的兆头。它频频出现在某音乐平台的乐评中,甚至出现在社交软件的个性签名中。成为人们在失败后自我安慰的金句,成为颓废慵懒的忧郁贵族的象征。
而这大概完全背离了太宰先生的初衷,与此同时,太宰治开始离我们越来越远,给我们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他开始被人们神化,变成一座冰冷的铜像。
想到涩泽龙彦曾提到“作品的宿命”,他说:“作品这东西,总是要离开作者走上自己的路的。”当然,太宰的作品也不例外,他作品中的忧郁抑塞之气与现今的丧文化融合在一起,成了一种肤浅的牢骚。
我很奇怪为什么有的人,把抑郁当作一种可以炫耀的东西。 没有经历过抑郁,不要随便说出这个词 ,心情低落只是暂时的难过,抑郁会让人从心底透出绝望,这种绝望有时是没有原因的,甚至会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一如太宰先生。
太宰不是有病,更不是做作,而个人的悲剧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我认为这与当时的时代背景有很大的关系。太宰是处在二战时期,日本一步步从掠夺者沦为战败国的时期,日本的民众陷入精神危机,社会和人性扭曲到令人发指。再加之太宰性格中的敏感脆弱以及他坎坷的经历,不得不发出这样的哀音。
而现今的我们,是否受过这般煎熬呢?也许我们抱怨社会的冷漠,然而社会的冷漠是通病,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会存在的,只不过程度轻重,现实社会不是乌托邦。或许有人本性是敏感的,但太宰的这种性格也是现实和环境挤压而成的结果,而有多少人能确定他们遭受过的比得上战争时代可怖吗?
我们怕是更应该更加深入的了解太宰治本人以及丧文化。丧文化自是不必再多加解释,而太宰先生对于许多人,还需进一步了解。
在大部分人眼中,太宰大概是丧神,浑身充满无产者的无赖气息,对世界绝望,对人生绝望。而可以从太宰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事实上很讨厌胡乱地尊敬模仿或自作聪明自以为世故的读者,他只想“站在比众人更高的地方,用人类最纯粹的痛苦,给你一记响亮的耳光。”。痛苦即是痛苦,他绝不会胡谄。
太宰的确是自卑的,但他又时常体现出他的那种矛盾,极度自卑下又有极度的傲气,足够的颓废消极下又有着可贵的热忱和纯粹。而太宰的绝望来源于他纯真的希望,他像个永远长不大的不驯的少年。历史上许多伟大的人,都是在绝望与希望的纠缠中孑然前行的吧,近如鲁迅、巴金,远如加缪、兰波、纪德。他们直面惨淡的人生,咒骂着世情的浇薄,却仍不放弃希望。
越是绝望的人,就越是为梦想焦灼的人。
太宰先生一生38载春秋,创作出的作品,不止有熟知的《人间失格》,还有例如《奔跑吧,梅勒斯》、《潘多拉之盒》、《心之王者》 这些充满希望的作品。还有像《罗马风》那样的讽刺搞笑作品,令人忍俊不禁。他的《如是我闻》更是一改弱气的文风,对冥顽不灵的嘲讽者实施辛辣的反击,足以体现他不可动摇的尊严。他还对中国文化颇有兴致,其中《竹青》《清贫谭》都是取材于《聊斋志异》,中期的文章《瑜伽草纸》被誉为写给大人的童话,太宰先生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从不是什么丧神,更不是人们盲目崇拜模仿的冰冷铜像,太宰先生是个鲜活的存在。
我们不该让他远去。
写完这个,眼泪刷地流下来。
太宰先生,是太爱这个世界了吧,那我们呢?
还要继续盲目地丧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