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不住好奇,我们还是拆开了快递。幸好,不是什么恐吓物。但的确让我们手足无措。
盒子里有一个日记本、一支笔、一沓照片。照片上全都是庄刃,不是现在的庄刃,而是大学时期的庄刃。有在操场跑步的,有在教室自习的,有在食堂吃饭的,有打篮球的,有上游泳课的,还有好几张他在台上唱歌的……笔就是一支很普通的黑色圆珠笔。日记本的扉页写着:纪念我暗无天日的初恋。
日记中记录着她每天对庄刃的观察,大到选修什么课、身边有哪些朋友、参加什么社团或活动、比赛唱了什么歌儿……小到穿什么衣服、上课时坐在那里、课上打了几分钟瞌睡、笑了几次、吃什么饭……
我们往后看,找到了关于那支笔的故事。
『那天是大二的一次元旦活动,学校组织庆祝晚会,我和他都报名参加并通过了初选。我的参赛歌曲是《暗恋》,我暗恋他,他不知道。他唱的是《那个女孩》,那个女孩不是我,我知道。演出当晚签到的时候,我就站在他身后。可我忘记带笔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笔递给我,说:“刘念,用我的吧!”
我当时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动作迟滞地接过笔,刚想说“谢谢”,他就被人叫走了。后来,他就把笔的事给忘了,我也没有把笔还给他。我不打算还给他了,因为,这是我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和见证。』
看完这一切,震惊中更多的是沉重。
庄刃长久的沉默,需要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情感。它就像是几十根钢筋,横亘在空气中,压迫着他的情绪和意念。毫无疑问,刘念就是刘思,八年苦恋,所言非虚。
“我记得她,她总是偷偷看老大,但喜欢老大的女生有很多,也没什么稀奇的,没想到……”韩俊感慨道。
“最近兰英的确有律师联系过王律,为了刘思的事。关于泄露公司机密这条罪名他们还在争取,兰英那边已经不予追究,他们希望我们出一个声明,说经过我方同意,刘思才放出的协议。”应勇看向我,“但阿刃拒绝了。”
“你的意思是快递和这件事有关。”我疑惑道。
应勇点头,“我猜应该是。”
“情是情,法是法。”我握住庄刃的手,“你做得没错。”
他捏了一下我的手,对我笑笑。我能感觉到,他笑里面的复杂情绪。
我把东西收起来,放在别处。
“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好吗?”我把庄刃拉到沙发上坐下,打开外卖盒,放在他面前。他没心情,没胃口。
“少爷,我喂你吃吧!”我像哄小孩那样,一边哄,一边喂他吃饭,他勉强配合,吃下了一半。
收拾完外卖垃圾的时候,庄刃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刘思爸爸,约他下午见面。
我们都知道这其实是谈判邀请。他的筹码依然是庄刃的债务,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望,他应该很明白:庄刃已不再寄希望于他们的宽容或施舍,他已经破釜沉舟,决定承担一切。我们的筹码……之前我们并不认为自己有筹码。对付刘思就只是自卫和反击,从没想过以此来要挟兰英。但现在看来,他们认为我们有筹码,因为我们的态度决定着对刘思判决的轻重。
父亲为了女儿,首先打了一张感情牌,这牌的确有效,给了庄刃一个大大的震撼。接下来呢?会是什么牌?免除债务?同意签约?利益和亲情,他到底会如何权衡?
午休时间,庄刃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多问,他需要时间和空间思考。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想着还能做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廉纯。”他叫我。
我睁开眼,他站在床边。我朝里挪出一个空位,他躺上来。我们自然地面对着面,他胳膊从我脖子下面伸出去,搂住肩膀把我拉近。
“我很难受。”他开始说话,“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不会,不会去参加那个节目。”
“不是你的错。”我抚摸他的胳膊,“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她的确有可怜之处,你心软是正常的反应,我也会同情她,别责怪自己。”
“在医院时你说同情她、可怜她,我还调侃你是圣母,真可笑!我感觉自己后知后觉,像个小丑。”他自嘲道。
“她如果刻意隐瞒,你当然会什么都不知道。”我手指在他手背上点点跳动,“我也是因为提前知道她大学时就暗恋你的事,才对她心生同情。”
他疑惑,“你怎么知道?”
“她自己告诉我的。”
“她还说什么吗?”
“说让我离开你,否则让你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我感觉肩膀上紧了一下,他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谢谢你没有离开。”
“但是你真的要倾家荡产了。”我郑重道,“刘思父亲如果和你做交易,免你倾家荡产,你会同意吗?”
他沉默。
我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况且法理的公正,兰英的条件,刘思的态度,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万事皆有因果,善因并不是恶果的理由。当初的感情再怎么真挚,也不能抵消她所作的恶。”庄刃坚定道,“我感激她当年的喜欢,但她同样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不管怎样,你都要想清楚。”我温柔道。
他在我脖子上拱了拱。
“庄刃,我下午想去看刘思。”我抚摸他的脸,“你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吗?”
“你不恨她吗?”庄刃握住我的手,“廉纯,我一直很奇怪,她一直对你很不友好,后来还污蔑你、绑架你,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恨她?”
我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你给我的底气啊!她那么用力地讨好你,但你丝毫不为所动。”我笑了一下,“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我都不战而胜了,干嘛恨她呢?恨也是一种消耗。”
他动情地看着我,我温柔地抚摸他的脸,“不是谁都能像我这么幸运。”
“幸运的是我。”他也抚上我的脸,靠近,对视,眼波流转,情意绵绵,吻得缱绻而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