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读读最喜欢的一本书,卡夫卡的《城堡》,刚读完的时候感触并没有那么深,这本书本来就没有完成,沉淀了几天后,越来越觉得值得回味。整本书都在写K想尽各种办法进入城堡,他经历了各种阻碍、失望,在终于看到希望时戛然而止,让人感觉意犹未尽。
很多人都说这本书很难懂,从头到尾不知道说什么,K从哪里来?他到底是不是土地测量员?城堡到底是什么?我认为这本书完全不能用正常的逻辑去理解,表现主义的核心本就是表现世界的荒诞和虚无,没有什么逻辑可言,小说的一切都有其独特的象征意义,这也是它的特色,能理解就很喜欢,不能理解的就会觉得无聊。
首先,K从哪里来,我认为这无关紧要,K可以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人,我想这也是作者连一个正经的名字也没有赋予他的原因吧。K为什么来到村子,如果按照居民负责人所说的,那他来村子完全是因为官僚机构内部的错误,这一点暂且不论,无论是何种原因,K打算在村子里生存下去,并且做了许多努力,通过各种手段接近城堡,终究未能如愿。城堡是一个重要的象征,小说对城堡的理解都来自村民的口述,而在K到来之前,似乎没有人到过城堡。城堡的意义是开放的,就像是“戈多”,它是权利的象征,也是人生理想的象征,K对城堡的执念,就像是人在追求理想时所表现的一样,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想要到达却总是不尽如人意。光是这一点,这本书就具有比大多数书更有价值的内容。
再来看看小说的内容,K作为一个外来人,对村子可以说毫不知情,因为他对城堡渴望,使他遭到了村民的极力排斥,这无疑使他进入城堡的过程更加曲折,他想尽办法接近城堡,而村里人对城堡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因此他更加孤立无援,作为土地测量员连基本的工具都没有,这也让人怀疑他的身份,但从巴纳巴斯送来的信又可以得知,城堡已经承认他土地测量员的身份,于是他又为争取自己的权利做了种种斗争,包括引诱了上级克拉姆的情人之一的弗里妲,即使这样,也未能跟城堡建立联系。在K与村里各种人交谈的过程中,也大大增加了小说的现实意义。
在与居民负责人交谈中,如果居民负责人所说的是事实,那就表示K的到来完全是因为组织内部的失误,上层下达指示到了下层官员手里,因为种种原因,下层的需求没有按规定反馈到相关部门,但这极有可能是居民负责人为了搪塞而编造的理由,毕竟他让自己的妻子兼秘书找几年前关于聘用土地测量员的文件,没有找到,而且居民负责人拒绝让K帮忙找,K的助手却可以帮忙。显然这里面有很大的隐情。退一步说,文件是假,照居民负责人的叙述,文件传达的失误,正是官僚机构各部门之间、官僚机构与群众之间为各种理由,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克拉姆承认了K土地测量员的身份,并且在信中表示对他的工作很满意,但K至始至终没有开展过工作,对居民负责人来说,他仍然可以不依照克拉姆的指令给予K帮助,并且不会收到任何惩罚,这一点从巴纳巴斯口中可以得到印证。
巴纳巴斯是跟K有着类似处境的人物,他的家庭也受到村民的排斥。他是克拉姆的信使,却一直没有得到实际的工作任务,直到K到来,它才送出了接受工作以来的第一封信,信使的工作不能使他得到很高的报酬,甚至说很难维持生计,他必须靠做鞋匠来补贴家用,作为信使,连一套像样的工作服都没有,可他又不能放弃这份工作,以他家里的情况,他需要通过城堡的权利使他的家庭受到尊重,因此他忍耐着,他在城堡里多半是被忽视的,一待就是一整天,却连克拉姆的面也见不到。小说的最后,由于他的等待,终于为K带来了一丝希望,克拉姆的首席秘书当晚会住在旅馆,并且愿意接见K,从他带来消息的欢喜神情来看,我想巴纳巴斯跟K一样,也渴望能有实际的工作,享受着工作带来的使命感。
小说人物的交谈中,提到过几个官员,最主要的是k的上级克拉姆。克拉姆作为高级官员,拥有许多情人,包括后来跟K在一起的弗里妲以及桥头旅馆老板娘。在村子情人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并以此为荣。桥头旅馆的老板娘曾经被克拉姆召见三次,十多年后依然觉得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他一直保留着克拉姆的照片,沉浸在回忆中,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因为曾是克拉姆的情人,她丈夫的家人几乎是将旅馆白送给了他们,所以她对弗里妲背叛克拉姆选择K非常不赞成,从这里可以看出城堡对底层人的影响之大。老板娘是可怜又可悲的,但从弗里妲和K在学校的对话和她经营旅馆的能力来看,她又是非常精明的。她觉得K接近弗里妲不过是因为克拉姆,K接近弗里妲,不能说没有私心,尽管K表示要娶他,也打算这么做了,依然不能排除他的目的的确是克拉姆,他想接近克拉姆,也只是通过克拉姆接近城堡。老板娘的话以及助手的干扰,弗里妲最终还是离开了K。
村子里唯一具有明显反抗精神的人,是巴纳巴斯的妹妹阿玛利亚,她拒绝做城堡官员索尔蒂尼的情人,将索尔蒂尼送来让她去旅馆的信撕碎了扔在信使脸上。她的反抗直接造成了她的家庭悲剧,从受人尊重的家庭变得让人望而生畏,他的父亲为挽回名誉耗尽了家财之后变得生活不能自理,母亲中风,都是拜城堡所赐,但他们依然相信通过城堡可以挽回尊严,澳佳与城堡里的仆人亲近,巴纳巴斯才能得到信使的职位,这种想法始终是妄想。直到k的到来,他们看到一些希望,这个家庭的境况也跟k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不得不为表现主义的写作方式叹服,整个故事是非常荒诞的,没有逻辑可言,但通过人物的对话反映了很多现实的细节,作者对现代人生存状态的剖析深刻又细致,在读小说的过程中,诸多细节都能在现实中得到证实,不断联想到自己的生活。在荒诞的世界中,大人物与底层群众相隔太远,小人物小小的要求都得不到满足,一个人在为达成理想而奋斗的过程中,总是曲折和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