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愿做一片云》第二章:原生之罪(下)

        她还记得小时候那条上小学的必经之路上,要路过一户人家,那家养了一条大狗,总是悄悄的匍匐在门口,当她走近时就忽然窜出来,像要把她吃掉一般,每次路过总要拿一块石头或者一根棍子防身胆战心惊。有一次下雨没注意身后,还是被悄悄尾随的大狗咬了一口,那个恐惧感导致她后来一直都很害怕狗,哪怕是那种小小的宠物小奶狗,看到了都会本能的躲避。

        小时候经历的种种,有很多事都印象深刻的记在脑海里,似乎像烙印一般挥之不去,那是一种无力无助的恐惧感。许多年后她才明白,那就叫缺爱,从小没有被爱过的孩子,她的内心没有力量去抵御人生中哪怕一点点的挫折和伤害,这是爱无能。极度缺爱却又不会爱不懂爱,导致她在后来的男女感情中屡屡失败。

        也不是没有美好的时光,只是那样的时光太少也太短暂。每年春节的时候,寒冬腊月,一年的农忙结束了,父母也悠闲的和邻居亲戚朋友们聚在一起打牌聊天,这时她也可以和小伙伴们尽情的玩耍,砸冰钓鱼、编草垫滑雪、搭石头灶台烧火烤火、过家家等,这些是她人生中最温馨快乐的时光,可惜实在太短暂。

        转眼到了上初中的时候,初中学校离家十几里地,学校是寄宿的,每周回家一次,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个好事,她的内心在欢呼雀跃,终于离开那个家了!尽管周末回去依然逃不脱繁重的家务,和父母动辄的打骂,但是她在精神上已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这时她真切的感受到读书真好。

        在那个学校里,她遇到了两位明师一个教会她做人的道理,一个告诉她通过学习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走到外面去,走到大城市里去。在这里她接触了大量的知识,学习也一直名列前茅,老师也对她重点培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憧憬。

        记得那天是一个快毕业考试前夕的下午,临周末放学回家前的最后一节课,班主任老师走进课堂,手里拿着一叠纸,他说:“同学们,今天要开始期末报考了,分两种报法,一个是高中,一个是中专,这个是报名表,背面有报名的说明,大家周末拿回家填好,下周带回学校交给我”,说到这里老师停了一下,然后语气更严肃的说道:“大家要考虑清楚,报考高中目标就是以后要考大学的,报考中专也不错,这是关乎你们每个人的人生方向的大事,要考虑清楚,和父母多商量商量吧,另外,报名费每人一百五十元,下周一起带上交给我!

        当她拿着报名表回到家的时候,心里一直盘算着怎么和父母开口,等到第二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说:“爸,这个是老师说要报名的表,我想报高中!”,爸爸这时抬起头盯着她说:“把初中读完了就够了,你一个女娃还读干什么?哪里还有钱给你读,只够管你弟的学费了!”说完就低下头接着吃饭不理会她了,母亲也是沉默着不说话,她知道她必须争取,再次鼓气勇气说:“我想报高中,老师说我能考上大学,我想读书!”可是,父母就像没听到一样,没有理睬她,她知道没用了,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从小到大她的话从来没有被重视和被肯定过,尽管她几乎没有提过什么要求,可是这是她的人生啊!还是被这么轻易的无视吗?她扒拉了两口饭就回到了房间,她在绝望中挣扎,不甘心就这样被放弃。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呆呆的缩在床上坐了大半夜,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突然下定决心要彻底的离开这个家,她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服,就悄悄的出了门,能去哪里呢?她想起小时候上山砍柴时经常玩耍的山洞,那里可以住人的,然后就义无反顾的跑去了那个山洞,离家也不过一里多地,山洞里由于之前和小伙伴们玩过家家,还有一些破衣服之类的可以垫起来睡觉,还有一个之前搭好的石头灶和丢在石头上的几根火柴,她甚至想到了可以去山下的河里抓鱼来烤着吃,还可以摘野梨子吃,那边地里还有红薯也可以烤着吃,总之就是不要再回那个家了!可是她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哪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呢?折腾了一上午什么收获都没有,渐渐的肚子饿了起来,她也只好强忍着。突然她听到旁边草丛里有一丝响声,轻轻的走过去一看,竟然是一条蛇,这可把她吓坏了,从小她最怕蛇了,一下她拿起衣服就跑了出去,慌慌张张的往家里跑去,没过多久在半路上就碰到了母亲,母亲显然是正在寻找她,看到她以后怒不可歇的就要冲上去打她,她急忙躲开往家里跑去,冲进房间反锁住了门,母亲追进来后也只是狂拍了一阵门后作罢了。

        她又回到了这个家,心里的不甘又涌上心头,终于大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哭了很久很久,似乎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直到天黑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在房间里整整待了三天,时而醒时而睡,眼泪感觉快要流干了,仿佛要和未来的那个她作个最后的告别。

      后来的好几年,她一直做着一个同样的梦,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校园,在课堂里和同学们一起听课,醒来依然又是泪湿枕单,可那终究只是一场梦啊!

        1997年,香港回归的那一年,她十五岁,被迫辍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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