甸师
楔 子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
髧彼两髦,实维我仪。
之死矢靡它。
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
髧彼两髦,实维我特。
之死矢靡慝。
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歌儿很轻,歌儿很纯,歌儿如木棉花一般在风中飞旋。两只海鸥在空中交错盘旋,却没有发出鸣叫,只是静静的飞,仿佛也沉迷在歌声里。
她坐在船尾边缘,望着盘旋的海鸥,轻轻的拍着怀中的孩子,好像哄着孩子入睡,好像给自己打着拍子。一身白色的奥黛,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忽然,一阵海风吹过,风中除了海上特有的腥味,还有另外一股浓烈的味道----鲜血的味道!她皱皱眉头,仿佛很不情愿这阵风把她从回忆中唤醒,却还是停止了吟唱。
孩子似乎在怀里动弹了一下,她连忙低头下看,一缕沾满血渍的布条随着她的动作掉在孩子的脸上,她连忙把布条拈开,这才发现孩子没有睡着,而是侧着头,直直的看着前面。
她轻轻的捂上孩子的双眼,冷冷的顺着孩子的目光看去。
面前,是十多具男人赤裸的尸体,有的尸体的胸部明显凹陷,有的尸体的颈部被撕开一半,脑袋耷拉到胸部。后面,几十个男女拿着棍棒刀枪,全部面怀恐惧的神色相互推攘着退缩到两个男人的身后。
一个男人半裸着上身,看上去比较健壮,高高的举着手里的卡宾枪,手指不停的颤动着,似乎要扣动扳机,却怎么也按不下去。而另外一个矮瘦的男子,一手比着奇怪的姿势,一手捏着几张长条型的黄色纸片,全身一直在不停的哆嗦。
她缓缓的站立,破裂的奥黛下摆直接掉到一边,里面的长裤只剩几丝残缕,露出一双雪白的大腿。上身的长衫遍布弹孔和刀痕,被撕裂得几乎解体,处处露出雪白的肌肤。
前排的两个男人眼里却没有一点欲望,似乎都想坚持,身体却都不受控制的连退几步,后面的人群更是随她的站立,伴随着几声尖叫连滚带爬的全部瘫倒在一堆。
她厌恶的扫视了瘫倒成一堆的人们,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健壮男人,咬牙切齿的说道,“是他,把你从少尉一步步提拔从少校。是他,把你从顺化背回西贡的。。。。。。”
健壮男人脸色苍白,脸颊颤动了几下,什么话也不说,缓缓的把枪垂下,跪在了船板上。
“不!”矮瘦男人突然大吼一声,一脚把健壮男人踢倒,“拿起你的枪,她不是人,她不是人啊!”
她转过头,轻蔑的看着矮瘦男人,“我不是人,难道你是人吗?我求他把你从基督徒的火堆上救下来,我带你逃出西贡,你就这样报答我?”
“不是的!都怪你,都怪你!”矮瘦男人歇斯底里的尖嚎,鼻涕眼泪顺着脸颊淌到他的前襟。“你要是我们越南人,你要是没带那么多金条,你要是没那个孽种,就什么事都没有的,什么事都没有啊!”
“是,我不是越南人,但是我是人,我是河洛人,一千年前从黄河岸边过来的河洛人!”她脸色漠然,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每说一个字,她脑海里就浮现出出海这几天来一个对她感恩戴德的笑脸来。
“原来,你们从来没把我当一家人,都是我自作多情。”她凄然一笑,一丝鲜血从嘴角渗出。
她缓缓走到船边,一边拍着怀中的孩子,一边哼唱着那首歌,“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它。
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歌犹在耳,人已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