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阴沉的下午,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市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声、谈话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压抑。伯母生病住院,我特意前来探望。
推开病房的门,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头一紧。三张病床都住满了病人,空间显得格外拥挤。弟妹坐在一张小小的四方凳子上,眼睛紧紧盯着伯母,神情专注而疲惫。这段时间,她日夜陪伴在伯母身边,不仅要时刻观察伯母的一举一动,还要精心安排伯母的吃喝拉撒。到了晚上,她只能躺在一张自买的折叠睡椅上,将就着休息。
我在床边坐下,和伯母、弟妹开始聊天。或许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伯母的语气格外轻松,她笑着说:“我这就是个小毛病,动个小小手术,休息几天就能回家了。”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仿佛已经看到了康复的希望。弟妹也在一旁安慰道:“放心吧,平时您身体这么好,肯定没什么大问题。”我也赶忙接上话:“我们国家的医学可发达了,这种造影手术已经非常成熟,伯母您尽管放宽心。”
然而,我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便开口问道:“您是怎么知道自己肠内长息肉的?”伯母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回忆道:“从六月份开始,我就总是感觉内急,可每次上厕所都特别费劲,就算花很长时间,也只能断断续续拉出一点,而且大便根本不成条。”我恍然大悟,不禁感慨:“原来拉不出屎也是肠病的征兆啊。”
伯母接着说:“刚开始我们都不懂,发现这个情况后,去了好几次博b县人民医院。医生只让抽血化验,每次结果都说正常,我们就又回家了。可后来我想,一个正常人怎么会连拉屎都这么困难呢?就这样兜兜转转了好几个月,直到11月份,我们才决定来玉林做全身检查。没想到,玉林市第y人民医院的医生问完情况,马上就让做肠胃镜。结果一出来,果然是肠出了问题。”说到这里,伯母脸上露出庆幸的神色,“这次来玉林看病真是太明智了,手术也非常成功,就是身体瘦了几斤而已。”我笑着安慰她:“瘦点没关系,回家补补身体就好了,现在大家都还想着减肥呢。”
伯母的情绪渐渐放松,开始聊起以前的生活。她说起自己种的各种各样的菜,满园的翠绿仿佛就在眼前;还有那一个个饱满的番薯,藏在泥土里等待收获;院子里养的一群鸡,每天叽叽喳喳,热闹极了。听着伯母的讲述,我能感受到她对生活的热爱和付出后的满足。
“这次回去什么都别种了,养好身体要紧。”弟妹认真地说,眼神里满是关切。
临走时,弟妹送我到病房外,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悄悄告诉我:“其实瘦的那几斤都是割出来的囊肿瘤和血水,现在虽然不算晚期,但也已经是中期了。”她的语气沉重,和伯母轻松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我心中一震,原来伯母的病情比她表现出来的要严重得多。
回到家后,伯母的话和弟妹的透露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鬼使神差地走进厕所,想要看看自己的大便情况。可无论怎么用力,肚子都毫无反应,就像几天没吃东西一样空空如也,愣是一点大便都挤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我满心忐忑地再次走进厕所。经过十几分钟的努力,才稀稀疏疏地拉出一点。我紧张地观察着,发现大便不成条,断断续续的,和伯母描述的情况简直太像了!以前我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留意过自己的大便,现在回想起来,心里不禁有些发慌。
从那以后,日子看似平静地过着。我不断告诉自己,要保持心情舒畅,在有限的生命里绽放光彩。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度过了半个月轻松自在的时光。
但好景不长,一个周末的早晨,孩子们赖床不起,彻底打破了这份宁静。我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狠狠地批评了姐姐。没想到姐姐毫不示弱,直接反驳了我。就这样,说好的保持好心态,一下子就崩塌了。此后,心情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那句“心情不好,身体就容易出问题”不断在我耳边回响。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症状和伯母相似,心里的担忧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整个人都快被这种恐惧压垮了。
这半年来,我的负面情绪也影响到了孩子。经过深思熟虑,昨晚我和小P商量后,决定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去做个全身检查,尤其是肠胃镜,一定要做个清楚。
为了检查,我和小P、昊哥一大早就起床洗漱。我们都知道,做肠胃镜得空腹,这是常识。简单收拾了一下,我们就匆匆出门了。
来到e医时,正好赶上医院刚上班。我以最快的速度抽了血,量了血压,照了B超,做了心电图。接着,医生递给我一颗尿素胶囊,让我用温水吞服休息。十五分钟后,医生拿出一个蓝色袋子,从中取出一块扁扁的牌子,说是呼气卡。他细心地将套嘴套在呼气卡进气口,递给我,说:“像小时候生火那样吹风,往里吹五分钟,中途可以换气,但千万不能倒吸。”我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吹着,不一会儿就吹得口水都流了出来。医生见状,迅速递给我一张纸巾,我赶忙点头致谢。完成呼气检查后,我便匆匆回家了。
刚一进门,小P就把刚才从医院带回来的那瓶250ml的甘露醇注射液倒入一次性杯子里,催促我一口气喝完。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在医院吃的那颗尿素胶囊,这两杯甘露醇就算是我的“早餐”了。喝完药水,小P让我赶紧回到我们的房间,说随时可能要上厕所。果然,不出三分钟,我就有了便意。第一次如厕,大便的量和颜色看起来和往常差不多。事后,我告诉小P这药水见效真快。他笑了笑,让我做好接下来频繁上厕所的准备。
十分钟后,第二次排泄来了。结束后,小P已经准备好满满两大杯温开水,旁边还放着分水器和水壶。他说:“按照医生要求,得喝够2500ml的水,赶紧喝吧。”我皱着眉头,硬着头皮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完第四杯时,我的肚子已经胀得像个气球,低头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拖鞋。这时,肚子又开始不舒服,我急忙冲向厕所。第三次拉稀后,时间已经到了11点10分。
趁着有空,我走进厨房准备做饭。我把出过水的牛排放入锅中,和炒过的姜一起翻炒,接着放入高压锅,加入八角、胡椒粉、白糖、醋、酒、橙皮、市糕等调料,盖上锅盖,点燃了火。正准备拍点蒜泥炒薯叶时,内急又突然袭来。我一路小跑冲向厕所,这次拉出来的全是黄色的水,没有一点渣,看来肠道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我这才想起,昨晚我只吃了半碗米饭、三块狗肉和几块牛肉,这样的食量,仿佛是冥冥之中在为今天的肠胃镜检查做准备。
厨房里飘出牛排诱人的香味,我肚子虽然不饿,但那浓郁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勾得我馋虫直冒。看着锅里胖瘦相间的牛排,我不禁咽了咽口水,可惜今天只能闻闻味儿了。这时,小P又端来一杯温水,我苦笑着唱道:“喝吧喝吧不是罪。”这水就像咖啡店的无限续杯,一杯接着一杯。小P认真地说:“这是标准量,喝完这杯就完成任务了。”我看着那大大的杯子,无奈地说:“五杯呢,肯定只多不少。”小P笑着解释,他是用375ml的矿泉水瓶量过的,7瓶水的量,确保准确无误。
因为准备检查和做饭花了不少时间,家人们一直等到十二点四十才开饭。我站在餐桌旁,盯着那盘色香味俱全的牛排,闻了又闻,还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餐厅。我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吃上一口,那之前的准备可就全白费了。
午休的时候,我又去了两次厕所,排泄物依然只有水。两点半,我们准时出发,再次前往e医。
来到医院二楼的内镜中心,一张铺着蓝色消毒布、像推车一样小的床已经准备就绪。我脱了鞋躺上去,按照医生的指示躺下,翻身左侧。接着,护士给我打上了点滴。昊哥凑过来看,那圈起的床单拉开,把我的脚也盖上了。看到昊哥这温馨的举动,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赞。昊哥看到医生往我嘴巴塞了一个白色的口字型塑料壳,样子十分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表情变得有点怪怪的。他的心里也许在想着:成年人的世界怎么也有这样的操作?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小P和ZHfyz的声音:“像十八岁的妹子一样靓。”我费力地睁开眼睛,问道:“怎么还没做?”小P笑着反问:“没做?谁说的,没做!”我一脸疑惑:“难不成已经做完了?”医生也笑着说:“你的肠胃比十八岁妹子的还要好,光光滑滑的。”我“哦”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在我左侧身体的瞬间,知觉一下子消失了。
回来的路上,小P告诉我,聊天的时候,医生从点滴管口加注入了安眠药,药效确实够快,让你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回到家后,我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我躺在床上,足足休息了半个小时,身体才慢慢恢复正常。小P在一旁说:“看,都是多余的担心,白白焦虑了半年多。以后啊,别什么事都往心里去。”
我苦笑着说:“哎!这就是心理效应啊,不过没事就好。以后就算再遇到拉不出屎的情况,我也不会瞎想了。”说完,我们相视一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