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在一个雨后阳光明媚的早上,我们带着儿子去了永兴镇上刚开的一家农家乐游玩,远离了城市的钢筋水泥,满眼的翠绿让人心生欢喜。我们近乎贪婪地呼吸着,那是久违了的雨后泥土夹杂着青草的气息,清新而甘甜。
午饭时间,我们隔壁桌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和一对年轻夫妇。那是个即便年华老去也优雅不减的女人,言谈举止中透露着从容和睿智。
“你们得多跟你们的妈妈学做饭,把妈妈的手艺学会,爸妈老了,你们可以照着那味道做给他们吃。想妈妈了,就做给自己吃。以后有了孩子,还可以做给孩子吃。这份承载着爱和思念的味道就可以一代代地被传承下去。我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学会这门手艺,妈妈走后,我再也吃不到那种味道了,那是妈妈的味道”,她娓娓道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听着听着,我若有所思。
我是个幸运的孩子,一直在父母的呵护中成长。印象中的家是个充满烟火的地方,只要我在家,一日三餐,妈妈一顿都没拉下过,永远的新鲜出炉,永远的热气腾腾。
最怀念的莫过于每年的年夜饭——斋菜煲了,这是海口当地的传统习俗,妈妈会将近十种被赋予不同幸福含义的素菜,如代表一年甜到头的甜菜、与富足同音的腐竹、象征财源滚滚的发菜、寓意勤劳肯干的水芹等等,通通放入一个大锅中慢火烹饪。各种食材相互交融,却丝毫没有串味,鲜美的口感伴着扑鼻的香味,满满的幸福通过味蕾在心头蔓延开来。
菜里有对来年的期许,更有妈妈一生的祝福与祈祷,还有奶奶隔着时空的爱和思念,一代又一代,爱便在这味道里得到了传承和延续。粗算下来,妈妈为我做了不下三万顿饭菜,那是怎样的一个数字,数字里又饱含着怎样的爱和坚持。
这些平常而微小的幸福,我一直拥有着却不自知,那是妈妈独有的味道,是有关一个女人甜酸苦辣五味杂陈的记忆;那是即使走过很多城市,吃过很多山珍海味却仍旧迷恋的味道,有着任何一餐美味佳肴都无法给予的安心,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爱和温暖。
暖的不单单是胃,还有心。
我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们找遍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却再也找不到想要的那种味道;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对着一碗面,那股熟悉的香气,恍然若有所失,分不清是不是蒸汽湿了眼;
会不会有一天,街头飘来的一阵香味,让步履匆匆的我们瞬间钉住,怎么也舍不得迈开脚;
会不会有一天,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佝偻地前行,心猛地一惊,潸然泪下;
会不会有一天,在晴空万里的午后,突然忆起那床被妈妈洗得发白的被单,上面遍布着阳光的味道;
会不会有一天,望着一件掉了纽扣的衣服,鼻子阵阵发酸,再也没有人会那么细心地将爱一针一线地缝入;
又或许有一天,那句曾经无比厌烦的叮咛,再也没有人能说出那种感觉……
那是妈妈的味道,是妈妈爱过的痕迹。
自我们来到人世,妈妈的味道便如爱般如影随形,不曾离去,已然成为我们在尘世间最深的眷恋。
正如庞龙在《家的味道》那首歌里所唱的:“家的味道是妈妈编织的毛衣/针针线线连着儿女的暖/一双巧手缝缝补补/织出我一条人生路/家的味道是妈妈亲手做的菜肴/香气飘散我那儿时的路/粗茶淡饭伴我长大/让我更能懂得生活的艰辛/家那温馨的味道/日日夜夜魂牵梦绕”。
现在年幼的儿子也总喜欢把头深埋进我怀里,仿佛那里有某种他熟悉且迷恋的气息,枕着这味道他才能卸下所有的防备,安然地沉沉睡去。
也许这就是妈妈的味道,爱的味道,他凭着对这味道的记忆找到了我,如同我忆起了我的妈妈,于是爱在三代人之间流转轮回,生生不息。
妈妈的味道,是这世上最美的味道,是我们一生难以割舍的羁绊,愿我们都不辜负这份爱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