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电视剧里上了年纪的妇女,头发白也好,灰也好,花白也好,总是精心梳理得很精致。这句话由男人对媳妇说出来,不由女人不多想。
小样的短发,夏天最热的时候在园区门口的理发店随便剪的,剪完瞬间轻松凉爽。只不过有一点,过去梳头时,掉下来的头发有一札长。剪过后梳掉的净是些头发茬。
从夏天到初冬,三个多月的时间,小样的头发才长到不及下巴。北方秋风无遮无拦,天干物燥,头发支棱八翘地炸毛了,外出只能带发箍,约束放飞自我的头发老实点。
男人既然如是说,小样便约了长期以来给自己设计头发的托尼洋老师。托尼的工作室位于市中心繁华商业街的一座大厦内。
推开某大厦一楼的大门,左手边的服务台后站着身着一身蓝色西装的服务生,微笑着向进入人员鞠躬,说着,欢迎回家。偶尔快递小哥外卖小哥进入,服务生马上音量调高八度,在服务台后面伸直胳膊指向正对面,“快递送餐请走这边楼梯”。遇到不听指挥的小哥,服务生便跑出服务台,急速拦截,并为小哥指引正确的路线。
通常坐电梯抵达造型工作室所在楼层,走出电梯,迎面弥散着染发剂的味道,循着气味很容易找到工作室。
今天走出电梯,空气中没有任何气味。工作室的门大开着,室内的空气有外面干树叶的味道,使人很舒服。工作室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播放音乐。
Hello,小样迈进室内,探头打着招呼。过了三四秒钟,才听见托尼海说,姐,去里面洗头吧!小样脑子里跳出问号,不是先脱外衣,套上工作室的袍子,然后洗头吗?
这时一位戴着黑框眼镜,面色惨白,毫无表情、木讷的男助理跟着小样,走向洗头的房间。房间内托尼洋躺在洗头椅上,另一位不戴眼镜的男助理正在为他洗头。
看见小样进来,托尼洋连忙坐起身,“洗个头,先让自己立正儿点”。眼镜助理示意小样到旁边的椅子上。托尼洋一下站起来,“你别洗了,让他洗。”。洋指挥洗头的助理替换眼镜助理,转头对眼镜助理,指着隔壁房间,“你去坐会儿,休息休息。”
工作室的小工(助理,也就是学徒)像走马灯一样很正常。小样对他们没有印象。长时间没来,两个托尼的助理变成固定的了?工作室的两个托尼是姨表兄弟,两个人的名字合起来是海洋。托尼洋是哥哥。所以两人的助理的工作也不分彼此。
工作室房间布局呈扇形,进门右手边的墙内是一个小工作间,调染染发剂和烫头膏的地方。正对着大门的厅内为主工作区。两面墙上分别竖起三面通顶的带灯带的工作镜。门口能看见托尼洋的工作区。进门过了小工作间的墙,托尼海的区域进入眼帘。
两个人的工作区装饰明显不同。托尼洋那边简约长方形木制竖几上,冬天放苇花或菖蒲棒,其他季节摆着蝴蝶兰。托尼海则在小鱼缸里养着小丑鱼和几条色彩各异的地图鱼。缸里的珊瑚石上一堆一张一鼓的小海葵不间断地运动,珊瑚石下面的洞穴里藏着白须红身的火焰虾。
托尼洋区域的隔壁依次过去为电烫间、洗头间、更衣区、洗手间。这时,眼镜小助理坐在电烫间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地面。
托尼洋为小样剪头发时,托尼海端着手机从隔壁出来,坐进他那片区域的一把椅子里。海翻看着手机,“监控里,那孩子昨晚半夜来的,进门就擦地,擦了好几遍。一宿没睡。没吃饭。早上我来时,隔壁邻居找上门告状,说眼镜天没亮挨家敲门找手机,问谁拿了他手机,邻居报物业了,让物业报警。”
小样听着,“小眼镜不吃不喝打算修仙吗?”。
洋边剪头边说,“他还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两道口。”
“割腕?走火入魔了?练的哪个门派?”
洋压低嗓音“没练功,吃药吃的。”小样心里抽动一下,眼镜的脸色惨白,但看着营养很好,不像嗑药的孩子。“啥药?成瘾了。”
“吃多中毒了,他舅舅给他开的药。”
“亲舅舅哦?干啥的?开的啥呀?”
“他舅舅算赤脚医生,村医。眼镜晚上睡觉左胳膊抽筋,抖动,挺疼的。他舅舅给他开卡马西平,吃一两年了。今年教他啥都记不住,学啥也慢,记住了转身就忘了。谁也没多想。”
小样和洋小声嘀咕着。这时敲门声响起,接着进来四五个人。为首的女人说,早上你们邻居投诉,说大半夜有个眼镜小伙挨家砸门找手机,挺吓人的。你们谁丢手机,不行报警……
海赶紧起身,手指放嘴上比了个嘘,迎上去,咱们出去说吧。洋依然用只有他和小样能听到的声音说,“等会儿忙完,领着眼镜去对面的医院检查检查,不能不管。”
小样顿了一下,隔了一会问:“你要领着他去看病?他家在哪儿?万一有情况,怎么处理?”小样没说的是,万一他家人赖上你们咋办?
“给他家打电话了,他家知道他吃药的事儿。”
“人间不太平,我师傅要出来啦!师傅,师傅!”隔壁传来喊声,小样面前的镜子被震得颤动了几下。
洋倏然停下手,快步走向隔壁。你师傅在哪儿?谁是你师傅?
我师傅在下面,这就上来,上来!
你看看我是谁?
你是洋老师。
你早上吃饭没?
没吃。
我把定位发给你,你们得来把眼镜接回去。洋应该是拨通了眼镜家人的电话,
下午时分,眼镜的表兄弟来了,海、洋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挂不上号看不上病,一定打电话回来,他们再想办法找医生。
北方有出马仙儿一说。修炼成精的黄鼠狼、狐狸附体人身,给人看事儿,治病。如果被附身的人对抗,不出去立堂口看事,将终日倍受折磨。
小样觉得出马,应该是眼镜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