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一个早晨,坐公交去火车站。我在公交车上通常不是看书就是睡觉,这么多年倒也没有坐过站的经历。那天大概是太疲惫了,直到几个男生拍了拍我肩膀,才发现车已经稳稳停在终点站,人已经走空,几个男生嬉嬉笑笑地走在最后。慌忙收拾行李,下车,检票,进站,最后睡眼惺忪地在站台等车。
站住的功夫,看见隔壁队伍两个人,好像就是在车上叫醒我的那波人。我躲过了对视,挺不好意思。
通常陌生的交集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可是那一天,其中一个男生和我坐上了同一节车厢,而且下火车后我们又遇见了,隔着不远的距离,差不多同时买到了地铁票,等了同一趟地铁,进了同一扇门,最后两个人就站在扶杆的两侧。
乌泱的人潮里,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竟一路同行这么久。
我起了好奇心,他是谁,在义乌做什么,来这座城市做什么,有没有听说过我们樊登读书会。我想,要不要打个招呼,“这么巧,一路都看到你”。
他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我。塞着耳机,表情淡漠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却又时不时打探地看向他。他也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他在我前一站下了车。
我们始终没有开口。他走出地铁,走入人海。
这不是一出小说,所以不会有后续。即使他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是认不出那天那个人的。
这么多年,也算走过一些路,坐过很多车,擦肩而过许多人。几乎没有什么旅途中的邂逅。
所以这一段经历,从睡得昏沉开始,就显得有些脱轨。
让我记忆深刻的并非遗憾,只是有些许感叹: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一辈子可能也只是一站地铁或是一顿饭,上一秒是巧合,下一秒就是错过,但错过了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还想起另一个早晨,那天我很早就到了书店,进来一个男生,气质有些帅气,看起来阳光有品。
他说他上海回台州,在义乌转车,有一上午的空余,在Lonely Planet上看到“佛堂”古镇,就过来走走。大约是八九点,老街的店大多还没开门,他逛了一会就到头了,听着有一些预期之外,但也没觉得太失落。他在店里站了一会,我在柜台后边整理东西,边不紧不慢同他说些古镇的好。最后他说“谢谢,那我再去转转”。我说“好的,希望你喜欢这儿”。
我们都曾遇到过一些人,撩起我们莫名的好奇,或是未知的吸引,想要靠近一些,哪怕只是通讯录里安静的存在。
我想如果他再回来,我就问他要联系方式。不过他没有。古镇睡醒后,所有痕迹如梦般褪去。
据说(只是据说)一个人平均每天会遇到1000个人左右。所以每天的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意义。很多时候,一个人反复出现都不会吸引到我们的注意。
曾有一阵子,我忽然发现很多陌生人竟如此高频地出现在我身边。起先是注意到一件亮眼的衣服,然后中午、晚上...在不同的场合我都看到了那同一个人。利用这种注意力,又看到了更多“熟悉的陌生人”。
这种经验,仿佛掀开世界的一层层屏障,我们共享着同一时空,始终却是在各自的生活里穿行。周围的人,只是与我们并行的透明的存在。
日常生活里,这些屏障是对我们的保护。世界那么丰富,如果所有信息倾盆而下,我们是受不住的。每个人精力也始终有限,相遇和相知都需要交付能量,大概也会有数量的饱和。
过去的一年,我的微信多了上千好友。如今身边,许多都是这一年多的新朋友。
我不喜欢人群,不喜欢热烈的热闹。但我喜欢,在这个时代得以牵连的许多淡淡的关系。我们没有多的往来,只是通过彼此的照片、文字,只言片语,感受着生活不同的棱面,分享书籍、小店,交谈一些所长,感思。这样的同频很简单也很富饶,尤其是某一点开始,带来生活多米诺骨牌般的延展,很神奇。这
我感慨的是,每每意外交集后,衍生的那些故事。
尤其在书店后,来来往往数不清的人,办了很多场活动,熟悉了一些喜欢的朋友。每次听到那些相似又不同的感受,我都很开心,庆幸每一段或直白或生涩的开场和之后自然的发展。
开一家店,在我看来,就是漫不经心又认真地等待遇见,收集一些相遇的或别处带来的故事。
一家实在不起眼的古镇书店,一个并不热情的书店姑娘,让这些故事显得愈加珍贵。我细数身边这些熟悉起来变得亲切的每一个人,回忆他们从透明变得鲜活有温度:错过是无声无息的日常,遇见是天时地利的缘分。
多年前,在曼谷街头,我坐上一辆公交车,司机大叔借着后视镜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脸。想到偶遇这个主题时,那个笑脸还清晰地在我的记忆里。
其实我不知道我还会在小镇书店停留多久。但我很感激这几个月遇见的许多人,发生的许多事,所有温热的回忆。
我也想,这家书店能带给更多人特别的际遇。就像哈利波特闯入的那个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推门而入,也许这里的一年50本书,还有不知道哪一场活动,遇到的不知哪一位书友,就真切影响了你的生活。也许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但留下了一份安静的记忆,一阵宁静的心情。我想,也不负相遇了。
2017年8月5日,在书店的第146天,有感而发。
我在佛堂古镇老街中街38号,
等你,说“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