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族人

  走过这片山地,天已经蒙蒙亮。沧陌看到,在一片绿油油的田地间,有一名男子侧身坐在树杈上,手上持一片绿叶于唇边,一串音符随着风的律动袅袅传来。

  然后,从四面八方,如接力般接连响起十来串乐声,各式乐器的曲调串连在一起,却并不让人感到杂乱,反而给人一种鲜活的生命气息。不多时,地面上已经聚集出了十多个小型的蛇群。

  见沧陌面带疑惑,谷主笑道:“你还没见过青族人耕种吧。最初的驭蛇阵法,并非是为了战争,而是用于生产。”

  “这些阵法,我的记忆中都没有。”沧陌疑惑。

  “这很正常,”谷主补充道:“蛇皇对你进行传承,是希望看到你复兴青族,所以给你的记忆里,都是关于战斗的。但对普通人来说,虽然驭蛇的天赋要靠血缘,但对于阵法的掌握都是靠后天学习和记忆的。”

  这时,无数道五颜六色的光芒从众蛇群中闪出,向着四面八方笼罩过去。一时间,各个生产工具如流水线般运转起来,整个田地呈现出一片生机盎然。

  “现在的青族,就是这样了,”谷主轻轻拍了一下沧陌的肩,将她从沉思中唤醒:“你或许会惊讶于他们生活的安逸,但事实就是如此。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灭族的仇恨印在骨髓里,十八年的平静生活,足以让人忘记很多东西。那些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人,都已不再年轻。曾经的仇恨,也在琐碎的日常中消磨得只剩一个残影。”

  “这样的队伍……”沧陌皱眉道:“恐怕很难带上战场。”

  “人,就是这样的。”谷主目光看向远方:“不过还好,终究还是有一些人和你一样,时刻记挂着复国的大任……”

  “不……”沧陌轻轻摇了摇头:“我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

  沧陌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这时,树杈上的男子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目光一瞬间与沧陌对在了一起。

  谷主拍了拍她的手:“我已经把青族交到了你的手上,剩下的,就都看你了。”

  ……

  荒漠之中,有两匹快马呼啸而过,留下了两排滚滚飞烟。马上的两人,正是夜洵与慕辰。他们自打与沧陌分别后,便一路向西纵马飞驰,这两日方到达此处。

  从富庶的南方出发,他们这一路上看到的,是渐渐萧条的景致。此处是大片的荒地,不远的地方有几处山丘起伏,绵延一片,蔚为壮观。

  慕辰勒马,拿出一只镜片,看了片刻后,道:“就在这附近了。”

  锁魂粉最后指引的位置,是最高的一处山丘。两人翻身下马,拿上随身带的包袱,向山上爬去。这山丘看着很矮,但实际攀爬的时候,却并不轻松。由于山上寸草不生,山体又十分陡峭,两人走在上边不好借力,越往上爬便越危险。

  行直半山腰处,两人已是大汗淋漓。正要找个平缓的地方休息一下时,山体突然间产生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是地震!”夜洵刚发出一声惊呼,脚下的地面便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他猛地一跃,跳离了裂缝。

  “不好,山体要垮塌了!”慕辰的手指向山的顶端。

  夜洵刚抬起头,就看到山体从中部往下,裂开了无数条巨大的裂缝,巨石纷纷从高处滚落,整座山都在颤栗着。

  “快,往山下跑!”

  两人将轻功运行到极致,拼命向山下逃去。还未行几步,便觉脚下一空,齐齐向下坠去……

  夜洵感觉自己很快就落到了底,摔在地面上的时候,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眼前漆黑一片,他向四周摸索着,指尖很快触碰到一个冰冷光滑的东西。

  “慕辰,你在这附近吗?”他一边大声呼唤着,一边继续摸索。他发现,自己手指摸到的,似乎是一个石柱,只是表面手感凹凸不平,仿佛是雕刻的图案。

  “我在这里。”不远处传来慕辰的声音。

  夜洵看向声音的方向,发现黑暗中有一个金色的光点渐渐明亮,原来是慕辰使用了照明的术法。

  “你看,这里有根石柱。”夜洵向慕辰挥了挥手,把他引了过来。

  夜洵也用幻术凝聚出一盏灯,与慕辰一齐观察起石柱上的纹路。

  片刻后,夜洵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石柱应该是巨门阵法的一部分。”

  慕辰面带疑惑地看向了他。

  “如果是巨门阵法的话……”夜洵轻抚着石柱的底座,只见他在底座上按了几下,只听“咔”的一声,整根石柱发出刺眼的光。就在那一瞬,剩下的十一根石柱同时亮了起来,整个空间尽展现在眼前。

  “巨门阵法正是传自我桑真一族,常用来镇压邪物,”夜洵一边四处走动着,一边观察着石柱的分布:“能用得着这么大阵法的,恐怕也只有蛊王了。”

  “你瞧上边,”这时,一直皱着眉的慕辰沉声道:“那是什么?”

  “这是……北斗?”夜洵抬起头,看到山体内的顶部,有七颗夜明珠熠熠生辉,排列成北斗七星的位置。

  “天上北斗暗合地上七根石柱,”夜洵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

  夜洵走到几根石柱前,摆弄几下后,石柱纷纷转动起来。很快,七根石柱全部旋转着,光芒的耀眼更胜从前。

  只见在瑶光星对应的石柱附近,一道石门缓缓升起。

  两人心中大喜,正要向门内走去,却听到四周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当看清来的是什么东西时,三人头皮都是一阵发麻。

  在从不远处的一个洞口,有密密麻麻的蚂蚁涌了过来。这些昆虫的体积是正常蚂蚁的三四倍大,身体漆黑,但头部是通红的,反射出幽幽的光亮。不过片刻,蚂蚁爬到了他们的近前,有几只甚至已经顺着夜洵杵着地的刀尖,爬到了刀身上。

  “是沙漠行军蚁!”夜洵猛地一挥刀,将覆在刀上的蚂蚁甩了下去:“行军蚁在这里筑巢,多半是被蛊王吸引所至。”

  洞口内,源源不断的蚂蚁还在向外涌出。慕辰皱了皱眉,催动起幻力。很快,一团火焰跳跃在慕辰的指尖。他轻轻一弹,将火焰弹在了走在最前边的几只蚂蚁身上。火焰迅速蔓延开来,熊熊烈火灼烧着不断爬向他们的蚁群。许多蚂蚁聚集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向着他们滚过来,企图用牺牲外围蚂蚁的方法冲过火焰。然而,幻术凝出的火焰并非凡物,再多的蚂蚁碰到,也会在一瞬间化为灰烬。火焰,顺着蚁群一路烧回了它们的洞里。没一会,空气中弥散出一股浓郁的焦糊气味。

  两人当下也不耽搁,直接快步走进了石门。门内,是一条很长的甬道,通道很宽阔,行走在其中,压抑的感觉从胸口直透而出。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半人高的小门。门也是石质的,却很轻薄,轻轻一推便能看到对面的空间:是一个不小的墓室。

  夜洵向四周环顾,发现在墓室的顶部,悬挂着一座木棺。木棺的四壁都被嵌入的铁链勾住,铁链的另一端,栓着墓室顶部的墙壁。

  夜洵的心悬了起来。如果这就是父亲葬身的棺木,那么蛊王,想必也在这里面。和慕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将幻力凝聚在双掌之间,精神进入了高度紧绷状态。

  慕辰率先跃起,单手抓起垂在木棺旁的铁链,借力跳上了木棺。夜洵紧随其后,在木棺上方的石壁上严正以待。

  “哗啦啦”几声巨响,封住木棺的四条铁链被慕辰用内力震断,无力地垂在木棺之下。厚重的棺材板被两人合力推开,露出了躺在里边的人的面容。

  “这……这是怎么可能?”夜洵眉头簇起,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慕辰看到棺中人的一刻,只觉得从背脊上透出了一股凉意,全身都像是被电了一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躺在石棺中的,并不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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