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人和事在你的生命里不只是错过而是过去,终于强忍伤痛把它丢在那片遗憾的时空里浮沉后,却总是在偶尔触及时还是不知所措。
傍晚回家,又快要走到那个路口,抬眼遥遥地朝那个背着夕阳的方向望过去,一个枯瘦佝偻的身形笔挺地站在金黄的余晖里里,还时不时地扇动着他手里裂了几条缝的旧蒲扇。
我几乎都能透过这霞光看到他被爬满的岁月痕迹的沉淀得特别慈祥的面庞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肯定对着我回去的方向眯缝成了一条线,嵌在更深的皱纹褶子里散发着宠溺喜悦的笑意。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皮,仔细地张大了的被雾住了的双眼,不敢置信地使劲地往那个路口看了又看,直到不由自主加快的步伐终于把我带到那个身影面前的时候,才发觉他呼地一下又跑上了天际。
我想像以前一样哭着撒娇跟他说能不能慢点,好让他像从前一样心疼照顾我迈不上天空的步伐。
可是眼皮费劲了干涩也挤不出一滴囫囵的眼泪,只能眼睁睁仰头看着你隐隐约约躲在那片天空后头关切地看着我却无可奈何。
只能焦急地糅杂出更多的云蒸霞蔚让我心情舒缓,我对着那璀璨的天努力咧嘴微笑,终于仿佛看到你皱着的额头好似平整了些。然后我转身回家,伤心得不能自已。
我其实都知道,那傍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
我知道那条路口其实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我知道他的蒲扇也早已随着他远去,我知道连梦里都没出现过的他,何曾还会在知道我现在心情的好与坏?
我只是不能原谅自己的是:其实此时的我脑海的里是再找不出他清晰的模样了,甚至记不起他只言片语的声音。
只能模糊地想念起他宠溺却佯装生气放纵我们肆意蹂躏的额前微秃的头皮;
只能模糊地记起他为照顾我们将自己的喜好一一隐下时的毫无怨言;
只能模糊地记起他看到我们为他做出的小木枪、小麻糖开心欢呼而露出的故作严肃却微带笑意下翘的嘴角;
就连他生平唯一次打我们,只能模糊地记得他翻遍整个村庄,找了足足大半天,终于在井边找到了淘气的我们时,那真正板起的严肃的面孔,以及布满青筋的颤抖的双手。。。
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已经被时间冲刷得零零散落,不再完整了,只剩下那个回不去的路口,和唯一清晰完整能记起的他站在那个路口等我回家的身影,在余晖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挺拔修长。
后来每回清明扫墓时,我常常害怕,是不是只要我不再一遍遍想起他在我生命里停驻的那些时光,是不是那些美好的瞬间也就不复存在了,就连那个等我回家的身影也会在空中散去,无形消弭?
如果是这样,我向上天祈求,来世您能不能还做我爷爷,能不能还在那个路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