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词┃最美的江南之春

写春天的诗词可谓汗牛充栋,无计其数。的确,在经过了一个沉寂的冬天之后,春天里勃发的生机,总让人振奋而喜悦。春天总是美丽的,可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诗人们却独爱江南的春天,它风光旖旎,盛产美女,真正是温柔富贵之乡,让人沉醉。今天,一起读几首脍炙人口的古诗,看看诗人们是如何描写他们心目中的江南吧!

1

我个人非常喜欢白居易的《忆江南》,语句浅显易懂,却抓住了江南风景最美的要素——花和水:

忆江南  (唐)白居易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这大约是第一首赞美江南春天的词吧,简短、简单,连牙牙学语的孩子都能够理解、记诵,可是,这几句话又似乎已经道尽江南之美。后世所有写江南的诗词,都离开对水和花的描写。

所谓“忆”者,作者当然已经离开了江南,可是,每到春天,江畔边绽放的红花,与那碧绿的江水,却是诗人挥之不去的记忆。

2

位居第二名的,大概就是如下这首吧:

菩萨蛮(唐·五代)韦庄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唐朝末年,藩镇割据,天下动荡,韦庄流落蜀地,至死也没有返回故乡。晚年,在回忆早年的江南经历时,他写下了这首词。

上阙写了江南的春水——碧于天。非常让人神往,现在想要看到这样没有污染过的水,是不容易的。多水,自然就多船,游客多以船代步,“画船听雨眠”,江南也是多雨的。

下阙写了江南的人——酒肆里的女孩长得如月亮一样光彩照人,“皓腕凝霜雪”,皮肤白皙,如雪一样。景美,人美,怎能不怀念呢?所以,诗人才说:这样的地方值得住一辈子的,如果你离开了,以后会思念、后悔到断肠。

这大约是韦庄的切肤之痛,因为他确实是回不去了。也有人以为,这首词包含了诗人的一段爱情往事,但是,读者又何必定要如此读词呢?如果你把所有的文字都做实为真有其事,也就太没有文学趣味了,它完全可以是所有游历江南的人们共同的体会吧。如果说,这首词也表达了诗人对昔日的唐朝和自己回不去的青春的追忆,不也能说得通吗?

3

说起对江南的感情,大约没有人能比得上后主李煜了。作为一个极具文学敏锐性的天才词人,他笔下的江南,美到极致:

望江南 (五代)李煜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渌(lù),满城飞絮辊(gǔn)轻尘。忙杀看花人!

只是这样的美景总在梦中。自从离开故国,来到北宋京城,这位南唐后主就用一个个梦来慰藉自己对家国的思念。当然,梦里总是美好的,都是在春天:吹奏起音乐,乘船赏春,只见江水清澈,柳絮纷飞,满城都是看花的人。真是歌舞升平!

这样的梦,他反反复复做了很多次:“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他身在宋的京城,可是,他的心却从未离开南唐。那自由的生活,南国的春天美景,永远是他梦魂的归处。

当然,我们此处不需要讨论李煜的故国之思,而是由此可以看出,他梦中的江南景色是如何让人留恋,只是这份留恋中,有份沉恸的哀愁。

4

行文至此,似乎可以结束了。但是,还是想把那首依靠六个字就流传几百年的词介绍给大家,就是那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竟概括出了江南之春的美,不错的,就是“杏花春雨江南”:

风入松·寄柯敬仲  (元)虞集

画堂红袖倚清酣。华发不胜簪。几回晚直金銮殿,东风软、花里停骖(cān)。书诏许传宫烛,轻罗初试朝衫。

御沟冰泮(pàn)水挼(ruó)蓝。飞燕语呢喃。重重帘幕寒犹在,凭谁寄、银字泥缄。报道先生归也,杏花春雨江南。

虞集(1272-1348),字伯生,号道园,生于湖南,长于江西,世称邵庵先生,元代著名学者、诗人,与杨载、范梈(pēng)、揭奚斯一起,合称“元诗四大家”。

这首诗是寄给自己的朋友、著名画家柯敬仲(柯九思)的。柯敬仲与虞集曾是同僚,均深得皇帝元文宗的重用,每每柯作画则虞题诗,二人在一起陪侍皇帝的次数很多。元文宗去世后,因为朝廷官员的嫉妒,柯敬仲就退居吴地,流寓今上海松江一带。

这首词名“寄柯敬仲”,则柯敬仲已经不在朝廷任职,到了江南一带了。词的上阙,回忆了当年二人在皇宫当值的经历,下阙意即冰开始融化,水已经变蓝,燕子声声叫着春天。而寒意犹在(暗指人情),谁还会寄信于你呢?燕子报告着消息:你已经归去,就在那多杏花多春雨的江南。

这首词并不是专写江南之春的。但是,“杏花春雨江南”却成了高度概括江南之美的名句。

结尾

这两年读诗词、写介绍诗词的文章,我自己的体会是,越来越爱我们的中华文化了。比如今天的词吧,无不是对祖国大好河山美景的描写与热爱,即使出自古人之手,书写的是他们一个人的人生体验,但是,当我们诵读这些诗词时,也能获得相似的情感,无形之中,就形成了我们中国人特有的思维模式和感情表达方式。

江山未改,春来景色依旧:那花、那雨、那水,那人,依然是我们眼中江南最美的图画。当我们不经意地读出几句古诗,用中国人所特有的方式,表达我们对如画江山的赞美之时,它其实更是一种流淌着的文化,在我们一代代人身上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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