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一听见“嗡儿,嗡儿”的声音,脑子里便显出一弯残月来,黄黄的,像一瓣香蕉似的吊在那棵榆树梢上;院子里是朦朦胧胧的,露水正顺着草根往上爬;一个灰发的老人在那里摇纺车,身下垫一块蒲团,一条腿屈着,一条腿压在纺车底杆上,那车轮转的像一片雾,又像一团梦,分明又是一盘磁音带了,唱着低低的无穷无尽的乡曲……
读着这生动形象的文字,脑子里浮现出的是我妈妈的形象。
我妈妈也会纺线、织布。我妈妈也如贾平凹的妈妈一样吃苦耐劳,坚强能干。贾平凹的妈妈出门,手就总是不闲,常常回来口袋里装着野菜,胳肘下夹一把两把柴火。我妈也是这样,下地干活,沿路见柴火就捡,见砖头就拾。后来家里批发鸡蛋,去的路上也不空车,还批发些焦米花,边走边卖。
终日里,小院子里一道一道的绳子上,挂满了各色儿浆线,太阳泛红的时候,就喜欢经线,经筒儿一摆儿插在那里,她牵着几十个线头,魔术似的来回拉着跑,那小脚颠颠的,像小姑娘一样的快活了。晚上机子就在门道里安好了,她坐上去,脚一踏,手一搬,哐里哐当,满机动弹:家里就又增加了一种音乐了。
我妈妈也经常织布。家里没有织布机,我妈就从三十多里地外的娘家拉来一架。用坏了,又花了四十五元钱买了一架。纺车、经线用的工具,是让爸爸的同学修业叔做的。我们的床单、被罩都是妈妈织的布做的,妈妈还把织好的布送给亲朋好友。我结婚那年,妈妈还送我好几床织好的布呢!现在还在箱子里放着呢!
贾平凹的妈妈支持孩子上学,我妈同样如此。以前,我家邻居张婶说,女孩子认识几个字就行了,你还指望她读书升官发财啊!还不如出去打工哩。上学得掏学费又不挣钱,里拐外拐,都能买个毛驴啦!太囊工了。她家的两男三女五个孩子都是小学毕业就辍学了,先是帮她种地,现在在外打工。。
我妈说,哪个孩子上学我都供应,不管男孩女孩。
要不是家里穷,姥姥、姥爷供应不起,我妈说不定能考上大学哩。
我妈上到高小,因为姊妹多,她是老二,得照顾家和妹妹,所以不得不偷偷搬着凳子回家。当时,我妈成绩特别优秀,她老师去家里劝了好多次,让我妈返校,可是家里实在没办法供应她。妈妈的好朋友小翠姨后来考上了师范,在新疆当了老师。妈妈说要是她能上到头,说不定也能成为老师呢!上学没上完,这成了妈妈不小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