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的变迁
文/遥星远
“民以食为天”,此句名言流传二千余年,已是妇孺皆知。当初司马迁在《史记》中感叹“民人以食为天”,本义是人民以粮食为生存的根本。而今,此处的“食”,似乎已经演变成为食物的统称了。
唐山发生大地震和三位伟人相继去世的那一年,年仅13岁的我踏入了辛庄中学高中的大门。那时中午在学校就餐,是需要每位同学各自从家里背米去集中储存,再统一烧煮的。有时,一些同学因为带去的是发黄甚至有点发霉的大米,往往会遭到其他同学的白眼。每天上午的课程一结束,同学们便争先恐后地跑去食堂,把装着米饭的木桶和盛着菜的大面盆端回教室,分好饭菜后,暂且将课桌当成饭桌,一个个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其实,面盆里盛的菜只是一个汤,里面的主料有时是青菜,有时是咸菜,有时还是莴苣叶子,汤的上面飘浮着一些金灿灿的猪油渣,闻起来很有诱人的香味。一个汤,便构成了午饭菜的全部,因为每人每天只要交二分钱的菜金,同学们就把这个汤称为“二分汤”,并伴随了我们整个高中阶段。但是,学校每个学期也会给同学们一次改善伙食的机会。那时候,学校利用师生吃剩的饭菜供养了几头猪,养壮实了便屠宰了煮成红烧肉,给每个学生分享几块。每到那一天,同学们在教室里一听到猪被宰杀时发出的“嗷嗷”叫声,心里立即涌起无限的期待与快感;中午将红烧肉放进嘴里后所感受到的鲜美爽滑、唇齿留香,往往要让每个人回味好一阵子……
高中毕业后,回生产队务农,又受队长指派去苏州厂里当农民工。启程那天,背着装满替换衣服、牙刷牙膏、饭盒筷子等生活用品的行囊,口袋里藏着向生产队暂借的五元钱生活费,从吕舍小镇沿着驰马塘一路走到吴塔汽车站,又乘上公共汽车,在石子铺成的苏常公路上一路颠簸来到了苏州城里。打工的厂叫“苏州手套厂”,安排我干的无非就是些货车押运、骑三轮车取送物件之类的杂活。一日三餐基本上在厂里的食堂,早上打些稀粥,中午和晚上蒸盒干饭。考虑到从生产队暂借的一个月生活费只有五元,就丝毫不敢放肆,只能在商店买好一大袋萝卜干,当作每天三餐的下饭菜。每次去食堂取蒸好的饭盒,总能感觉到一阵阵鸡鸭鱼肉之类荤菜的香味扑鼻而来,看着城里职工端着一份份红烧肉、清蒸鱼、葱油鸡等美食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禁口角流涎又心存无奈……然而,伙食的改善,一周还是真有一次的。每个星期天,乘厂休也会去大街走走,或去热闹的观前街北局听回苏州评弹、看一场电影。每次回宿舍的路上经过皋桥头,总会拐进路边一家只有几平米的熟食店,花上一毛钱买上一包碎猪头肉,回去美餐一顿。那用纸包着的碎猪头肉,虽然都是案板上切剩的碎屑,但打开纸包,顿觉芳香四溢,一个星期能开一次这样的荤,也算是享受到八珍玉食了。
国家改革开放几年后,我进入母校教书,记得第一个月的工资仅是31.5元,但每顿都吃点荤腥已经不再是非分之想了。那时,没有结婚的教师基本都是住校的,每到傍晚,同事们便带着一身的疲惫,在学校食堂买些熟菜带回宿舍,大家围在一起喝酒聊天,气氛特别的温暖。而每次买回的熟菜中,猪头肉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当时学校食堂有一位姓黄的师傅,所烹制的猪头肉格外醇香入味,让人垂涎欲滴。那大块大块、油亮油亮的猪头肉,着实是胜过在苏州打工品尝的碎猪头肉百倍的……而每逢暑假,诚然是老师们的“美食节”。学校依靠过硬的教育质量,每年都要向大中院校输送一批人才。那时,学生能考取大学或专科,就意味着“书包翻身”,跳出了农村。于是,那些学生的家里都会在暑期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大摆筵席、隆重庆祝,而邀请老师是最为重要的。每到这个时候,老师们都会按时在学校集中,一起冒着高温到学生家里赴宴。按照当时的习俗,酒宴标准的高低,是用几冷盘、几汤、几炒、几点心、几大菜来衡量的,但无论标准高低,东家都会盛情款待,菜总有满满一大桌。老师们在酒桌上品尝的不仅仅是丰盛的美味佳肴,更多的一年辛勤教育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社会发展的迅猛,带来了人们饮食水平的不断提高。放眼今朝,富足的生活已有目共睹。在我居住的小镇上,150多家大小餐饮店星罗棋布,苏菜、川菜、湘菜、徽菜、粤菜等菜系一应俱全,参加宴请宾客、朋友聚会、婚丧喜事、家庭小酌的人们迎来送往,充满着一片欢声笑语……
(成稿于2022年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