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迷醉
无忧看着靳一尘向卧榻走去,既不上前拦阻也不出言拒绝,她心知以他的性情,这样做非但是徒劳之举,反而更有可能激起他霸王上弓的兴致,于是只追问道:“你当真要歇在这儿?”
“当然。”靳一尘走到榻边,回转身来站定,一边展臂舒怀,示意无忧近前为他宽衣,一边说道:“侍寝的规矩,爱妃该是知道的。”
无忧暗自稳定下心绪,自围屏前挪开几步,方慢慢开口说道:“想来侍寝的规矩,也是由君主的喜好不同而各有差异,因而无忧只知道如何侍奉乐渝国君……”
“你放肆!”未等无忧把话说完,靳一尘的双臂倏地收回,一腔怒气化作双袖间带出的冷风,袍袖起落之际,惊得桌案上的烛光随之一颤。洛锦国君的语气再次变得冷厉,眸中两束寒光直逼向无忧:“你已是朕的晴妃,也该知道朕不会一任纵容你这般欺君犯颜,更不准你再提起与失乐公的过往!”
“陛下该听我把话说完。”无忧虽为靳一尘突如其来的一声斥责吃了一惊,但仍可以从容应对。
这一声“陛下”,便令靳一尘的怒意消折了半数,想来若她再以 “臣妾” 自称,面前的主君便能怒气全消了。
“你接着说”靳一尘鼻中冷嗤一声,犹不忘追加一句:“当心措辞。”
无忧仍旧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继续道:“侍寝的规矩或许有异,洞房的礼仪却天下一同,因而对于后者,无忧还是知道的。”
靳一尘不意无忧竟说出这番话,讶然之余更不免有几分得意,不禁又向无忧走近了两步。朦胧的灯影中,他分明看见无忧的唇边衔着一抹笑意,只未辨明是诡媚还是挑逗。
靳一尘施然一笑,说道:“好,那咱们便按洞房的礼仪来。”
无忧颔首为意,只说“请陛下稍候。”便自转身退出了寝房。
靳一尘自在案边坐定等候。不一时,却见侍女若隐引领几个宫人秉烛进了寝殿,分别在殿中四隅添了红烛掌上华灯,若隐又捧过香炉,在主君身侧精心燃上熏香,一时间光辉满室,香韵氤氲,真多了几分温暖喜庆氛围。
靳一尘见了自是心下畅然,只是半晌不见无忧入来,又难免疑惑,遂向若隐询问:“晴妃呢?”
“娘娘就来。”若隐也不多言,将熏香安置妥当,便领着众宫人告退出去了。
少时,却见无忧自捧着托案进来,此时已更换了颜色衣裳,虽不作新妇装扮,却也十分光彩照人。
靳一尘看在眼里自然莞尔。无忧依依行至案前,说道:“陛下久候。无忧亲备了薄酒,以作合卺之饮。”
说话间将手中器物安放于案上,先把起珐琅壶斟上一盏美酒,又换成青玉壶斟了一盏香茶。
靳一尘了然一笑,自抬手拈起了那盏美酒,口中说道:“爱妃为朕怀着龙嗣,是该仔细着,就以茶代酒吧。”
他的这一举动本在无忧意料之中,可这话听来却让人感到莫名其妙——曾被他称作乐渝余孽的腹中骨血何时竟又成了他的龙嗣?
无忧心中虽是纳罕,面上却未流露出半分,安然地与靳一尘对面而坐,手捧茶盏说道:“谢陛下体谅。”
身旁香雾缭绕,胸中酒气蒸腾,与无忧饮下合卺酒不过片时,靳一尘便感到头沉困乏,强自支撑精神,却觉神思渺远,意念虚浮,隐隐听得无忧在耳边说道:“陛下想是累了,这便安歇吧。”
也不知是如何回到了塌边,头着枕上便酣然睡去,万事不知了。
无忧放下床前的帐幔,转身走回案前,将青玉壶中的茶水倾入香炉,便见若隐走进来说道:“娘娘,西偏殿打点好了。”
“好,有劳你了。”无忧轻轻点头,旋自敛衣举步出了锁云阁东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