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9月10日,也不知是第几个教师节,对于这天的印象是深刻的,却与教师节无关。进入九月,早已立秋,按理说应该凉快些了,可对于这江南的天,还真是作怪,“秋老虎”的威力越发厉害,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不过,毕竟已是秋天,秋高气爽会在夜晚有所感受。
那夜,一轮明月悬挂于长江之上,璀璨的星空显得深邃而空灵。空气特别的透,仿佛这明月和星空伸手便能摘得。码头上的一辆救护车正闪着灯、响着鸣笛,呼啸着向医院方向疾驰而去。边防警官邢爱华和刘朝斌也在车上,随车医生正拼命给犯病的船长做着心肺复苏。
“1、2、3……”医生在数着按压次数,可船长依旧没有生命特征。这时,璀璨的星空里,一道流星划过,特别绚烂,可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老人常讲:天上的星星对应着地上的人,一颗星落下了,那地上就会有个人飞上了天。
医生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可躺在担架上的船长还是一动不动,一旁的心电图始终是条直线,并嘀嘀地叫着。医生希望能拽住这流星的尾巴,可最终也许只能是遗憾和无奈。
“船长,坚持住啊,马上就到医院了。”邢爱华在一旁呼唤着,他也渴望着奇迹的出现。
救助伤病船员并非边检官兵的职责,但他们甘愿担起这份责任。这些船员漂洋过海,来到异国家乡,边检官兵算是他们最为亲近的人了。
“有困难,找边检。”这是边检官兵印发给外籍船员便民联系卡上的宣传口号,上面还留有了24小时求助热线。这可不是做做样子、搞搞形式,关键时刻真能救命哩。
那天,靠泊于9号锚地的C国籍货轮船长吃完晚饭,突然说心口痛,随即便栽倒在地。船员们连忙把船长抬到了房间,躺在床上的船长双手捂着胸口,不停地喊着:“好难受啊,送我去医院”。
这靠泊于锚地的船,漂泊在江心,找渡船上岸是件很费劲的事情,更何况他们对这里一无所知,就算上了岸,也不知医院在哪里。
船员们一脸茫然。“打电话给边检站吧,他们一定有办法。”有个船员提议道。
这时所有人都掏出了船停泊时,边检官兵登轮检查后留下的便民联系卡。大副拨通了求助热线。
“您好,您们是边检站吗?我是C国籍货轮的大副,我们的船长病了,看样子像心脏病,情况特别危急,请求您们帮助的!”大副急切地说。
“好的,您不要急,我们马上安排人过去。”接电话的警官安抚着对方说。
经过请示,离C国籍货轮最近的巡查队员邢爱华和刘朝斌被派去执行救助任务。他们处理这样的突发事件太多次了。邢爱华负责联系120急救中心,刘朝兵则联系前往锚地的拖轮。当他们的巡查车开至指定码头时,拖轮已经发动等待出发,而救护车也同时赶到了码头。他们和医生一同上了拖轮,向着货轮驶去。
夜晚的口岸好美啊!天上的明月,璀璨的星空,绵延不绝的货轮,灯火通明的码头,繁忙卸货的吊车,紧张作业的工人,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这幅美图。邢爱华和刘朝斌可没心思欣赏这美景,他们正和医生商量着救助方案呢。
拖轮很快便靠上了外轮,他们带着便携担架沿着悬梯往上爬。
刚刚还风平浪静,可来到了这江心,竟刮起了大风,外轮放下来的悬梯在风中不停地晃荡。大家双手死死地抓住悬梯两侧的栏杆,脚下十几米便是滔滔江水,江水在船边打着转转。他们常年“跑船”,竟练就了如此身手,不管悬梯晃得多厉害,他们总能轻松快速地爬上去。
走在最后的医生喊道:“你们等等我啊,这悬梯太恐怖了。”
对于这长江确实得有敬畏之心。只要是与船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像这样的情况,人一旦掉进江里,不管你有再好的水性,都会瞬间被洪流卷入江底,而后是几十公里外的下游才可能浮出水面。简单地说,就是人只要掉进江里,必死无疑!
“爬这样的悬梯就是要胆大心细,决不能有半点含糊。”爬上货轮,邢爱华对医生说出了自己的心得。
“吓死我了,我还是第一次爬这么危险的悬梯,你们这份工作还真不容易啊。”医生满心敬佩地说。
来到C国籍货轮,这艘船的基础设施和船况都比较糟糕,到处是斑驳的锈迹,生活区设置也不合理,楼梯窄,窗户少,进入船舱便有种窒息的感觉。
大家通过了昏暗的楼梯,来到船长的房间。这是邢爱华他们“跑船”见过最小的船长房间,里面仅摆放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破书桌,另外就是角落里杂乱堆放的行李箱。这个房间没有向外的窗户,很闷,也很潮湿。
躺在床上的船长依旧双手捂着胸口。医生立即询问船员有关船长的病情史,并根据船长病况,确诊为突发性心脏病。
此时的船长已不能说话,嘴唇发紫,双眼紧闭,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医生不停地和他说话,让他不要紧张。可就在此时,船长突然抽搐起来,上下嘴唇紧紧咬在一起,牙齿碰到了舌头,嘴里流出了血。医生连忙喊道:“快、快,拿个勺子来。”
邢爱华和医生拼命扒开船长的嘴,将勺子塞了进去,总算避免了牙齿再次伤及舌头。医生还在给船长做检查,可船长抽搐地越发厉害。“船长不光是心脏问题,可能还有其他病症,需要赶紧送医院,不然就有生命危险了。”医生转过身来说。
听到医生这么说,在场所有人也都紧张起来。“大伙儿一起使劲,赶快把船长抬下船啊。”邢爱华边说,边撑开了折叠担架。
大家齐力上阵,有抬头的、有抬脚的、有挪身体的,好不容易才把船长搬上了担架。担架上的船长还在一个劲地抽搐,本来就狭窄的楼梯,加之又抬着船长,大家向前挪动的艰难可想而知。
船长重、楼梯窄都不是最困难的,最危险的还是从晃晃悠悠的悬梯上,把船长抬至拖轮。这悬梯,单人走都困难和危险,更别说抬着个人。船员们也都很拼命,他们抬着担架走在前面,邢爱华托着担架的后面,始终不敢松手。
大家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往下挪,总算是把船长安全地抬上了拖轮。
这时,船长停止了抽搐。医生连忙上前检查,船长已没有了呼吸。医生立即给船长做心肺复苏。邢爱华和刘朝斌也急忙来到拖轮驾驶舱,请求船舶驾驶员以最快速度赶往码头。
拖轮开足了马力,向着码头方向疾驰而去,船后掀起了翻滚的巨浪。
此时,大家都心急如焚,但也只能是等待。江面的风小了许多,几艘巨轮擦肩而过,巨轮过后掀起的浪花将拖轮荡地此起彼伏,使人感到一阵眩晕。邢爱华站在船头,望着前方即将靠岸的码头,他渴望赢得这次与时间和生命的赛跑。
过了煎熬的12分钟,拖轮终于靠了岸。大家抬起没有任何反应的船长下了拖轮,送上救护车。尽管船长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但医生还在不停地做心肺复苏,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决不会放弃。
坐在车里,邢爱华这才觉察到自己红肿疼痛的手腕。他说:“船长可真重啊,楼梯和悬梯都不好走,我的手都快断了,硬撑着才抬下了船。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呢。”
救护车的灯在不停地闪烁,鸣笛声响彻远方。天上的月亮好像就跟在后面,救护车转弯,它也转弯;救护车加速,它也加速。它想用光照亮船长生的路,尽管这条路漫长而遥远。星空里的那颗流星,邢爱华真希望不是这位船长的。就算是,他也要努力拽住它的尾巴。
“船长,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前面就到医院了。”邢爱华呼喊着已经没有任何知觉的船长。
救护车终于驶进了医院大门,急救的医生和护士早已等在门口。他们把船长推进了抢救室,随行的那名医生还在不停地做心肺复苏。
邢爱华和刘朝斌等在抢救室门外。只见护士进进出出的,忙成一团。邢爱华透过抢救室门开关的空隙,向里望去,医生们正用“电复律”不停地击打着船长的胸口,希望船长的心脏能恢复跳动,可旁边的心电图却始终是直线。经过近2个小时的抢救,船长还是没能救过来。
医生们推开了门,一个个满头大汗沮丧地走了出来,满脸歉意地说:“我们尽力了。”随后,便低头转身离开。
处理完后续的事情,在回单位的路上,邢爱华看着窗外的星空,又一个流星划过了天际,他祈祷着这次有人能拽住它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