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刚下楼遛弯,就遇到了六楼的单身男人老鬼,一身酒气地往楼里走。
“又喝啦?”他的邻居大王一脸戏谑地问着。
“不——不点,才半斤白酒——”老鬼的舌头打着拐,喷出浓烈的酒味,大王皱着眉头躲远一些,“我一会儿还得开车,别把我传染成酒驾了。”
老鬼迷离着眼睛,晃晃悠悠地凑近大王,左手狠狠拍了他一下肩膀,“哪天咱俩喝”,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凑到大王眼前,“让你三天爬不起来,哈哈哈……”
大王厌恶地推开老鬼,“快回家吧,老鬼,下了班也能喝一顿……”老鬼身子向前趔趄了几下,头也不回,手在身后摆了“拜拜”的动作,上了电梯。大王看着他的背影,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老鬼,是老酒鬼的简称,三个字简化成两个字。“老”既说明他的资历深厚,经验丰富,也能体现他的年龄——的确不年轻了。
经年累月在酒精的浸泡下,老鬼就算哪天不喝酒,也好像刚刚喝过了一样。
“红赤面”的脸膛,让人错觉刚刚喝过了酒,其实不然,这是喝酒的“后遗症”,“酒红”已经永远凝固在他的脸上了。说话时,前几句还好,说着说着舌头便不听使唤一样,自动进入了“酒桌”状态。衣服上好像附着永远洗不掉的酒味,擦身而过,对于从不喝酒的人来说,瞬间上了头。
五十多岁的他,单身,工作是澡堂子里的“锅炉爷爷”,和他的同事两班倒。早班6点~13:00,晚班13:00~20:00。
今天是老鬼上早班,下午1点就下班了,天黑了才回到家,一定是出去喝酒了。
见惯不怪。
好在老鬼的“酒德”比较过关,除了吹吹牛,睡大觉以外,并没有打扰邻居的行为,可绝大多数的邻居对他依然是喜欢不起来。
“天天想着喝白尿和黄尿,还打着光棍!”王姐一脸鄙夷,他们同龄,已经子孙满堂了。
大王偶尔也会投诉:“老鬼喝喝酒,还哭上了,哭酒杯了……哈哈哈……”
“他都跟谁喝啊,那么大瘾?”陈姨好奇地问。
“他有几个酒友,没有人就自己喝,连菜都不吃,干喝,就干喝!”大王解释着,他们是多年的邻居,最有发言权。
“哎,哪天死屋里都没人知道。”陈姨感叹道,她的父亲就是这样去世的,她恨透了爱喝酒的人。
去年夏天,老鬼70多岁的父亲,从附近的镇子上来看他。老鬼一改往日浑浑噩噩的样子,勤快地买菜、做饭、上班,好长时间也没有喝酒了。
一日,老鬼的父亲下楼遛弯,几个与老鬼相识的邻居凑到老爷子跟前,打探着消息。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拼凑出老鬼鲜为人知的经历。
老鬼年轻时,可谓是“模范丈夫”,对妻子百依百顺,赚的每一分钱都得花在老婆和儿子身上。
人心不足,貌美如花的妻子勾搭上了一个“野男人”,先是花着老鬼的钱养“野男人”。
老鬼发现后,妻子心一横,离婚!老鬼舍不得妻子,更心疼孩子,任妻子一哭二闹,也不答应,他总想着妻子能回归家庭,他的家还像从前一样和和美美的。
拖了两年的功夫,妻子带着儿子,和那个“野男人”出去旅游,发生了车祸,三个人全部遇难。老鬼又气又恨,抱着儿子的尸体,哭了一场又一场……
从此,不相信女人的老鬼,迷恋上了喝酒,酒不会骗他,更不会背叛他,还能让他在醉眼迷离的时候,见到心爱的儿子。
打那以后,邻居再见到老鬼,滋生出了一缕一缕的同情。
“啧啧啧,真是个可怜人,儿子活到现在也该成家了。”王姐一改往日的语调,温柔了许多。
“难怪他能喝哭了,想儿子了。”大王同情起了老鬼,有时还给他送几个下酒菜。
“这要喝死了,可又能见到儿子了。”陈姨是相信鬼神的。
一语成谶,今年过年的时候,老鬼喝过了酒,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70多岁的老父亲,给他收拾了物品,孤孤零零的两个小箱子,一个装自己的衣服,一个装儿子的衣服。
“都烧给他吧,没有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