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在香港警局的后备警校里,气氛死寂,众目睽睽。警院内回荡着警官的训话“不守规矩的人,就会像他一样被开除,你们有谁想跟他交换”。
我不舍回头看警校最后一眼,不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头”。但我清楚的是,我是警察。
“我是警察,我是27149,我也是陈永仁。”我默念。
十年后。天台上空浮云遮日,天台脚下正是整个香港岛。那日,我拿枪直逼刘建明眉目,才恍然得知,最想和我交换的人是他。
我的身世很复杂。其实我不姓陈,我是个私生子,我老爸是毒贩,我从小就出来混养家。后来考了警校,因为我不想像我老爸那样,我想做个好人。
离开警校后,我被黄警官安排做了卧底,我才发现好多事情我没得选,包括我想做好人这事。明明错的事我做起来就是对的,明明是对的事我又没法承认它是对的。以至于我被认作是精神有问题,还被要求看心理医生,好在有李心儿医生的催眠术。
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我没有一天不想恢复成警察身份,每次上天台都同黄sir讲,可是黄sir总会同我讲,再等等,韩琛的事过了就好了。我也提醒自己,明天一过就好了。
快十年的时间里,除了黄sir和叶警官知道我是警察外,没人知道,包括我的女友。后来倪永孝知道了,是在他快死的时候。再后来刘建明也知道了,不过是在我快死的时候。
快十年的时间里,我唯一的女友与我分手堕胎。六年后我在路上巧遇到她,还有她五岁大的女儿。四年后我们再次相遇,只是地点换成了我的坟前,她泣不成声,身旁的女儿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快十年的时间里,我学会了辨毒砍人和敲摩斯密码。我老练,心狠手辣再加上我是倪永孝的“弟弟”,三叔跟我提起要我接他的班,听他吹《友谊地久天长》这种离别动容的曲子我就知道。可我是警察,我很累,我想做个好人。
快十年的时间里,倪坤死了,倪永孝死了,黄sir死了,傻强也死了,刘建明却没死。
倪坤。谁杀的他,我知道,他是我爸,是的,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妈。
倪永孝。他死前都不愿拆穿我的身份,我知道他是为了倪家。我不曾叫他一声“哥”,可他却一直当我是他的“亲弟”。
黄sir。终究是逃不过命运,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借韩琛之手还倪坤之命。可他是个好警察,这点毋庸置疑,也是他让我有了重新做好人的机会。我知道是他杀的倪坤,可这并不是我两年不与他见面的原因,我有我的事要做,因为我是警察。
傻强。我是他唯一的手下,跟了他,我才有了机会接触韩琛。他告诉我“按摩女郎一定要漂亮,不能长的跟琛哥一样,否则会出大事”。他还教我如何辨认警察“如果有人不专心地看着你做其他事,他就是警察”。那一刻我察觉到了,傻强原来是真的傻。呵呵,谁知道。
刘建明。那天在天台的对话我到死都记得,因为他说他想做个好人,而我也是,或许我们真的是同道中人。
他:挺利索的。
我:我也读过警校。
他:你们这些卧底真有意思,老在天台见面。
我:我不像你,我光明正大。
我:我要的东西呢?
他:我要的你都未必带来。
我:哼,什么意思,你上来晒太阳的啊。
他:给我个机会。
我:怎么给你机会。
他:我以前没得选择,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我:好,跟法官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他:那就是要我死。
我:对不起,我是警察。
他:谁知道。
为什么那天拿枪的是我,死的却不是他。
2002年11月27日,我死在了大B的枪下,大B死在了刘建明的枪下。
2002年11月28日我第一次遇见刘建明,共听了蔡琴的老歌。
佛说: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我说:去你妈的佛说。
《无简单》人物三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