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雪山大地》有感

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雪山大地》作者杨志军。他在领奖台上发表感言时说:“我来自一个雪山和草原连绵不绝的地方,那里是长江、黄河、澜沧江的源头。山的挺拔、水的清澈、地的辽阔、以及孤远而沉默的生活几乎占据了我童年的全部记忆……”。这段话深深地吸引了我,因此购买了这本书。原本以为书里描写的是雄壮的自然风光,读完以后才发现,其精神内核是游牧民族对滋养他们灵与肉的雪山大地,自然而虔诚的精神信仰,整本书充满了浓浓的人文关怀。

作者以第一人称“我”的视角讲述了三个家庭里的三代人,在草原上留下的一段段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故事开头是强巴阿爸作为沁多草原畜牧科科长到“野马滩”蹲点,沁多公社主任角巴把他引荐给了牧人桑杰。一来让桑杰一家充当向导,二来提供食宿,毕竟他们现在所处的地理位置距野马滩还有很长一段路。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例行公事,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竟把他们三个人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把三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家庭变成至亲。

强巴到了野马滩的第二天,就忙着走访牧民,蹲点工作开展得很顺利,直到有天下午桑杰被打,理由是他家的羊群吃了野马滩的牧草。强巴骑着他的马去追赶施暴者,追到暮色四合也没能追上,只能悻悻然往回赶。走到野马河时却突遇河水暴涨,眼看着就要过不去,突然听到桑杰以及他老婆赛毛在河对岸呼喊他,此时的强巴一人一马在水里挣扎,赛毛扔来一根长长的绳索,让他抓住绳索的一头再把另一头牢牢栓在自己的腰上,赛毛凭借着顽强的毅力硬是把强巴拽上了平地,马也被救了上来。然而一个浪头打来,这个瘦弱的女人没有站稳。

赛毛死了,她用她纯朴和善良的天性救下了另一个跟他们家仅仅打过几天交道的牧场领导。强巴怀着无尽的感激和愧疚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赛毛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桑杰和赛毛共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分别叫索南,才让和梅朵。其中要数才让最聪明,遗憾的是才让的耳朵关闭了(后天人为造成的)强巴知道赛毛未了的心愿,因为赛毛念祈福真言时总是说:“才让会说话,将来骑大马,穿金纱”。

强巴先是把才让带到了阿尼琼贡找曼巴(藏医),曼巴表示爱莫能助。强巴又把他送往西宁的家里,因为他的爱人“苗苗”就是一名医生。他本来打算亲自护送,奈何脱不开身。因为这时候的强巴已经不再是畜牧科科长,而是沁多县的代理县长。原来的县长“老才让”升为阿尼玛卿州州长,王石书记又因为缺氧得了高原病,正自顾不暇。县里工作没人主持可不行,所以他被临时任命。强巴把写好的信交给才让,让县里的通讯员果果骑马带着才让去到他西宁的家。

强巴的家人读完信,一见才让那裸露的脊背,姥姥立马就哭了,他们打心眼里心疼这个没娘的孩子,更何况这是恩人的孩子。五十年代末期,即便是强巴这样的干部家庭,也只能每天喝面粉糊糊加蔓菁。不过在给才让治病这件事上可是一点也不含糊,苗医生月工资的一半几乎都用来给他看病。西宁不行就去兰州,西药不见效就吃中药,中药不行再穴位针灸。一年多时间以来,凭着不轻易放弃的信念,才让终于能听见了。他并非天生聋哑,所以一旦能听见慢慢也就会说话了。不过这是后话,我们再回头来看看强巴。

他代理县长期间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州上的“老才让”要他把角巴的主任给撤了。因为角巴是旧社会的头人,可现在是新社会不能再走老路,强巴委婉地否决了这个提议。于私,角巴把赛马会第一名的马“日尕”送给了他当坐骑。于公,他发现角巴在整个沁多县几个公社主任中间的号召力最强,俨然是所有牧民的精神领袖。撤换以后另找主任他们未必服气。牧民平时都住得比较分散,对于不服气的人向来是理都不理的,再说角巴又没有犯错。可这是上级的决定,没有商量的余地,因此强巴很苦恼。

好在第二个任务接踵而至——州上要牧区上交大量的菜牛菜羊供给给农区。强巴县长骑着“日尕”一个公社一个公社地奔驰,说得口干舌燥,公社主任们也都“噢呀,噢呀”地答应着,可就是没有行动。强巴找到角巴时,角巴正忙得顾不上说话。因为沁多公社有的牛得了瘟病,他正忙着驱赶和扑杀。强巴本来是要说牛和羊的事,一看这情形,就有些张不开嘴。角巴催促他快说,听完后又略为沉吟了一会儿,说眼下真不是时候,转而表示会在预定的时间内把需要上交的牛羊都送来。于是摆在强巴面前的难题迎刃而解。角巴说话算话,他传话给其他几个公社主任,督促他们跟他一起采取行动,最后在规定的期限内,把牛和羊赶到了县上。

不过角巴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为此遭受一场无妄之灾。那天当牲畜们集结在一起时,角巴看见另一位公社主任焦急前来,一问才知道是发现有一头牛疑似得了瘟病,在不停地流泪。现在各个公社的牛群已经混在一起。由于事态严重角巴一听也着急了,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强巴并建议把疑似病牛集中隔离观察几天,如果死了就地掩埋,如果活下来再进屠宰场也不迟,雪山大地上的人是绝对不吃带病的牲畜,更何况是山外的人。强巴立即把这一消息上报给了州长“老才让”,老才让因为任务紧迫,一辆辆卡车已经各就各位,就等着牛羊肉来填充它们空瘪瘪的肚子,于是老才让抱着侥幸心理,下令立即宰杀所有牲畜,而此时那头疑似病牛已经倒下死了。

几天以后,兰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在这批牛肉里检测出部分瘟牛肉,上级要州上着手调查此事。老才让叫来强巴说这是角巴的错,角巴故意把瘟牛交上来,他要为此负责。强巴气愤至极,但又不便当场发作。他通过王石书记找到省委秘书长李志强,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李秘书让他写一份书面材料,而此时的角巴却在老才让的诱导下,在罪责书上签了字。强巴知道后找到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让他翻供,再结合那份书面材料和调查取证,终于把角巴从牢房里救了出来。不过总要有人为这次的瘟牛肉事件负责,如果让老才让负责,他势必又会咬住角巴不放,所以强巴县长对此负全责,做革职处理。因为没有证据证明瘟牛肉对人体造成伤害或死亡,所以不予追究法律责任。强巴没有怨言,因为他的良心十分安然。

现在强巴已经不再是县长,却因此赢得了角巴的敬重。在瘟牛肉事件之前,桑杰就成了角巴的女婿。大婚当天强巴灵机一动向老才让极力推荐桑杰做沁多公社的主任,但是他没说桑杰已经成了角巴的女婿。因为既然角巴一定要撤,那么就让他的女婿来当,也算是给角巴一点心理慰籍。由于桑杰是贫下中牧,以后这个家由他顶门立户,角巴家的成分问题也就解决了。到此为止,桑杰,角巴和强巴的缘份已经非常深厚。

紧接着强巴新的任命书下来了。让他在畜牧科科长,商业科长和学校校长之间三选一。老才让想让他当畜牧科科长,因为他有管理马场的经验,李志强也建议他走仕途。然而强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校长,因为整个阿尼玛卿草原还没有学校——他要办一所沁多小学。可是要在牧区办学谈何容易。学校应该建在哪儿,用什么来建,县上说没钱办学,州上也说财政困难。角巴知道后主动找到强巴说他有一座房子叫“一间房”,碎石块建的,里面空间很大,可以隔出好几间。强巴喜出望外,不过房顶要加固,四周也要修葺,不然冬天四面透风。经过不懈努力,这座沁多小学就在没有砖块,没有木材的情况下,用几十张牛毛毡牢牢钉住墙和房顶。最后居然也还像模像样地隔出了教室,办公室和小卧室。

学校有了,接下来就是招生的问题。于是强巴校长迎来了一段废寝忘食的日子。要让牧民的孩子去学校,这就好比把天上的星星搬到地上来。因为在牧民们的认知里,知识就等同于经文,又不去当喇嘛学什么经文嘛,再说孩子们去上学家里的牛和羊怎么办嘛?强巴列举了上学的种种好处,当着牧民的面向雪山大地发誓:要让读了书的孩子以后成为公家人。可就算是这样,一周以来,还是没有一个牧民愿意把孩子送来。就在强巴校长灰心丧气的时候,日尕把他带到了一座陌生的帐房前——里面有二十几个孤儿,这可把强巴乐坏了,这群可怜的孩子成了沁多小学的第一批学生。当然角巴也在为此出谋划策,他传出消息说只要牧民送孩子去上学,就每户奖励几头羊。就这样,有几个牧民的孩子被送来了。加上桑杰家的索南,梅朵,还有角巴家的二女儿央金,沁多小学总共就有五十多个孩子。

教室有了,学生有了,老师也有了,可是没有课本和学习用品。强巴隔上几天就要去县上催一次,最后旦增县长被他催烦了,一次性把所需要的东西通通送来。至此,这所草原上的陋室终于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这所学校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强巴校长就好比一位富有远见卓识的园丁,他把知识的种子播种在了这片水草丰美,雪山巍峨,但是知识贫瘠的土地上,那些从未被开垦过的心灵啊,曾经显得愚昧而又无知,不过从今天起他们脚下的路将会被知识照亮,强巴校长因此改写了这一代孩子的命运,也改写了草原的命运。六年以后这所沁多小学里的孩子以全省最好的成绩脱颖而出,继而阿尼玛卿又建立了沁多中学。

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沁多小学庇护了一大批优秀的知识分子。突然有一天苗医生也跑来了,她骨子里跟强巴是一样的人。当她发现她所在的诊所连一片消炎药也没有时,她跑去县长办公室罗列了一长串需要采购的急需药品,县长每次都说好的,等几天就到了,可就是迟迟不来。最后苗医生也急了,不买干脆就不走了。

到诊所来的牧民们大多病得很重,有的还需要手术治疗,苗医生作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这些当然不在话下。经过几场小手术为病人解除了痛苦后,牧民们把她传得神乎其神,说她是天上的仙女。在这期间,因为角巴的一段际遇,苗医生接触到了生别离山。所谓的生别离山其实就是麻风病人的集中隔离点。那里的自然景观壮丽,但是人们谈起它时无不为之色变。进到里面的人终身不能出来。进去时会分到三十头羊和一顶帐篷,不过里面没有医疗,只有病友之间的同病相怜。有的人进去几天就死了,有的人几年后就死了,有的人却一直活着。不过活着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不同程度的肢体残疾和皮肤溃烂。

苗医生的心被触动了,她打算在这里建一处医疗所,为麻风病人提供帮助。再这之前她查阅了相关资料,只要不跟麻风病人血液和精液接触,是不容易被感染的。可是这个计划没有得到州政府的支持。那个时候的强巴校长已经不怎么管学校了,因为学校里已经有了一群优秀的老师。他和桑杰一起成立了沁多贸易,收购牛肉和羊肉,再把它们运到西宁的销售点去卖,这样一来牧民手里就有钱了,农区人的餐桌上也有新鲜的牛羊肉。当苗医生把想法告诉他时,他把能够促成这件事的领导找了个遍,奈何没有下文。最后在一位朋友的提点下他想到动用手里的牛羊肉直接找原材料生产商交换,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医疗所给建好了。不过功亏一篑的是:那些干活的工人都是外地人,开始并不知道他们所处的地理位置,最后完工那天看见有一群人在远处活动,凑近一看不是缺鼻子就是少耳朵。等他们跌跌撞撞出了生别离山时,消息就传来了。州上的老才让也知道了,他极度愤怒下令严查。心想居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经他同意就修好了一座医疗所,简直岂有此理。

最后那帮提供建材给强巴的老板们以及桑杰和都被抓了起来,强巴为了换回他们的自由,说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干的,跟其他人无关。结果判决书下来,跟这件事有干系的所有人都判了邢,唯一的差别就是年限不同。而此时的苗医生提前得到消息,躲进了生别离医疗所,老才让也不敢去里面抓人,只得作罢。星月斗转,日月如梭,几年以后强巴出狱了。苗医生则在生别离所没有出来过。强巴去找她,跟她说他现在只想做一个牧民,苗医生表示支持。

可是强巴就算是牧民,那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牧民。桑杰出狱后沁多贸易还是继续开着。不过时代变了,这时候的牛和羊不再是公家的人,是私人的产业,现在几乎每家每户都是以前的“头人”家里都有大批的牲畜舍不得卖。这样一来,草原就超负荷了。只有强巴看到了这一点,这种富有远见的忧患意识源于他敏锐的头脑,可是悲哀的是:就只有他看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每进一个帐篷都会劝牧民们卖牛卖羊,然而每次都会愤怒的牧民赶出来。这就好比你跟从来没有经历过地震的人说:再过几天就要地震了,大家赶快撤离呀,别人只会把你当成疯子。

就连角巴和苗医生也不赞成他这样四处游说。几年以后事实证明强巴是对的,草原被毁了,他还试图种草来改变草原的生态,发现一切皆是徒劳,种草的行动不仅没带来好处反而让草原的生态加剧恶化,因此强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然而真是祸不单行早在强巴当上牧民四处游说期间,苗医生因为在一次治疗麻风病人中不小心扎破了手指,感染上了麻风病。而这一切都还瞒着所有人。强巴也是两年后才知道的。然而他时间没有悲伤,他又被任命阿尼玛卿州州长,老才让则成了玛沁岗日自然保护区的一把手。既然牧民已经不能再依赖草原继续放牧,那就必须迁移,迁往城市。于是强巴的任务就是做好搬迁工作。

最后还没有等到所有的牧民被安置妥当,强巴就把接力棒交给了才让,本来才让是物理学博士,被强巴叫来当州长,居然也能做到融会贯通,把州上的事情管理得井井有条。最后强巴倒在了草原上,苗医生也死了。但是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带着使命来的,像他们二位。置个人的利益而不顾,一心只想着别人。一个医治病人的身体,一个升华一个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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