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抛却了半生的年华,从此暮鼓晨钟,古寺深深。
西湖的水是寂静的,静得令人几乎忘却了发生在这里的一段又一段故事。当千百年的风风雨雨将许仙与白娘子,小小与阮郁的凄美爱情 一遍遍的沉淀,远处飘来的钟声似乎也同时在向后人一次次的提及那位只竹杖芒鞋,三两梵典,站在白堤的僧人——李叔同。
前半生的他漂泊于异国他乡,凭借卓越超群的才华在日本度过了安稳静谧的6年时光,在这里,他邂逅了一段温柔真实的感情,无疑,这段感情着实给了他“了无牵挂”的平生最大的抚慰。然而,他的慧根与禅缘早已是初露端倪的,《明贤集》中“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的格言无不向他灌输着“荣华尽头”的悲哀,所以,当许幻园来到他的门前,告诉他“家中破产,离开上海”并挥泪而别的时候,他只是相望着离去的背影,他没有挽留,只是无语凝噎。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那个背影应该是让他做出人生中一大重要决定的关键,他用最简单的形式收拾了自己的半生,将佛门的台阶擦拭以白绸衬衣,告别俗世,从此遁入空门。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不知道落发为僧的那一刻,他有没有落泪,有没有将壶里的酒一饮尽千钟。 一位多才多艺的公子眨眼间成了佛门中的“弘一法师”。许多人对他的决定至今还是费解的,他们所认为的他的决定是从绚烂归于平淡,是从俗世到空门,是从有欲到无欲,却也是从有情到了无情。
我想,他在日本的妻子是想不通,怎么能够让这位远离了自己的故土,甘愿在中国忍受寂寞孤独的女子想通呢?如若雪子能够明白他所谓的“爱,就是慈悲”,那就不会在西子湖畔苦苦哀求,肝肠寸断了。
人都说李叔同一生出演的众多角色,做一行,像一行。做公子,就风流倜傥任逍遥;做学子,就求师问道广见闻;做才子,就下笔如神惊艺苑;做先生,就传道授业正师表。
而出家后的李叔同生活清苦,却以苦求清净,在修行上秉持着各项戒律,不随人俯仰,不与世浮沉。
一入空门深似海,还君一钵无情泪 。其中的悲欣交集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至真,至善,至空的境界成了他一生最好的诠释,悲欢离合,欣喜交集,不过都是如梦一场,当他紧闭双眼再不为俗世所动那一刻,或许最后还是应了那四个字——了无牵挂。
从此,没有了一蓑烟雨的潇洒,只剩下芒鞋竹杖, 没有了李叔同这个名字,只剩下在寺庙中身着袈裟,口诵梵音的弘一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