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兆天的电话适时响起来,正是白宴。
“喂?妈咪你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到?”明星看他额头冒了汗,再看看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教堂内的亲友都望着门外等待。
“兆天,妈咪堵在路上了。你知道妈咪贪靓的嘛,吃完早餐去补妆,出门就晚了点。你们先开始,别等我,我马上就到。”似乎知道利兆天的反应,她又接着说:“马上是吉时了,你阿妈特意找师傅算的时辰,不要误了。”
利兆天便扭过脸,明星又看了一次表,他皱了皱眉,“好吧,妈咪你不要着急,注意安全,如果迟太久,就直接去酒店等我,我和阿雪还要给你斟茶的。”
教堂对面的大楼里,白宴站在20层的落地玻璃前,从望远镜里看着利兆天放下电话,挽着明星的手走进去,临了,还回头望了一眼。
也算是了了心头这件事。那件旗袍还穿在身上,她从椅子上拿起大衣披在肩头,戴上墨镜,下楼,上了一辆计程车。
一直到婚礼结束,一直到酒店的宴席拖了一个小时还没开始,白宴仍未找到。自然电话是关机的。郁国雄赶回利宅,佣人们说太太一早就走了。司机说把太太送到教堂附近,太太说让他回家帮她取东西,回来人早就不见了。席上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明星刚才在婚礼上的欢喜与兴奋有点要被白宴的突然失踪磨没了,你看,什么时候都还是她的儿子,心心念念放不下的都是她,连这样大喜的日子也是如此。路雪看见她脸上神色有变,扯扯利兆天的衣袖,“阿妈等太久了,不要让她失望。别担心,国雄他们已经去找了,妈咪可能手机没电了,不会有事的。”
席间不止自家亲朋,还有政商界的朋友,确也不能让他们在这儿陪自己干耗着,婚宴只得照常举行。到了敬媳妇茶的时候,司仪那边也是消息不及时,竟还是着人端了两把椅子上来,于是便是在众目睽睽下,空着本该是白宴的位置。
好在生意人也是场面人,总不至于让酒宴泰国尴尬,大体来说还是热热闹闹很合明星的意。只是白宴还没有消息,利兆天从酒店出来就要去警局,幸亏众人拦住,说一来失踪不到48小时不会立案,二来今天去警局总是不吉利的。但回了利宅,他也没有心思二人世界,和路雪一齐把所有认识的白宴的同学、朋友、牌搭子的电话打了个遍。
明星累了这许久,今天如果没有白宴这桩意外,都可以说是完美。她打开家门,悻悻然弯腰去脱高跟鞋,就看见地上一个信封,想必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明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飞往不知名国度的飞机上了。
其实一直想跟你说抱歉,又觉得‘抱歉’这两个字来得太轻飘飘,不足以抵消你多年来失去的一切。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所以大概我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么多。
是我太贪心吧,想得到所有的爱。兆天跟阿云结婚的那天,我看你那么高兴,也曾经想过,挽着那一对佳儿佳妇的本该是你。也许,上天曾经给过我许多次暗示,然而我都没有意识到他是在让我及时抽身。
是时候把这些都还给你了,虽然有点晚,但兆天和阿雪都好好的,这就够了,我想。
不要找我,我会想念你们,祝福你们。
白宴”
明星有点想笑,她就这样走了,可故事并不会由此回到原点啊。
在这个信息传递方式如此迅捷的时代,想念一个人,打开手机就可以即时通讯,可以视频,看到他的样子,听见他的声音,面对面表达、倾诉、微笑、哭泣......为什么还会选择写信呢?
白宴大概两三个月一封信,有时也不一定是信,只是来自世界某个角落的明信片,写着我很好,你们好吗。他们照信封上的地址寄了回信,又托人去当地找,可是世界那么大,想躲开某些人某些事,还是容易的。
写信,大概也还是因为寂寞。即时通讯方式是很让人恐惧的,你害怕看到对方的反应,你害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你害怕彼此陷入尴尬与难以挽回,你想,写信是安全的,你可以反复的一再的斟酌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可以去想象对方的反应,带着那点惴惴不安与小心翼翼的猜想入睡。信,是另一种树洞,你写满它,你封上它,你把它投入信箱,让它飞越千山万水,便是任由对方处置了。
写信,写着自己的故事,自然是要写高兴的故事。悲伤的故事是没有资格被分享的,它们只能在某个微凉的夜晚,随着她指间的那一缕青烟,慢慢地飘散于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