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短篇小说训练营作业。

小月坐在火车车厢里，望着窗外高楼林立的北京。这座城市渐渐地被飞驰的火车抛在了车尾处，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点，消失在她的眼中，她离开了北京。

她想行健发现她离开时，一定会很生气，一定会骂她是个傻子，回家去等死了。

那些男人都是抱着玩玩的态度。行健却不一样，他是认真的，他在小月身上有了太多的心思，小月知道他动了真情，她不想成为行健的负担。

行健发现小月离开了，很生气，用脚使劲踹了两下墙根，没有说话，低着头回到自己的住处。他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瞪着那双不是很大的眼睛，望着苍白的天花板，太阳光通过玻璃投射在床上很温暖，就像小月的身体一样温暖。

小月家是山东农村的，下了火车还要坐半天的汽车才能到，汽车颠簸着她的身体，离家越近反而没有亲近感。

村里大多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小月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在家又是老大，下边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都在上学。她不想干家里的农活，也想去大城市打工挣大钱，这样她就可以帮父母减轻负担，自己还能挣出嫁妆钱，小月想着大把的人民币往自己兜里进就很开心。

父母同意她去打工 ，让她跟着同村的丽姐，一起去北京。丽姐说在北京做服务行业可挣钱了，你就等着赚大钱吧，丽姐还给她看了名贵的包和首饰，还给了许多小月从没吃过的零食。

跟着丽姐走出火车站时，小月被眼前的高楼大厦给震住了，这么高的楼是不是快碰到天了，怎么上去呢？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把小月的眼球吸引住了，这些东西真漂亮啊！有钱了我也可以买。

等公交车的时候，小月看着对面那些豪华宾馆酒店的大门，金光闪闪地向着她招手，不知自己会在哪个门里工作，在这样高档的地方工作，自己是不是可以算半个北京人了。小月用好奇的眼神，探寻这个城市的美好，天是格外蓝，空气都是比家乡的空气好。

公交车载着小月和她的梦想，向前向前一直向前，两侧的高楼树木飞快地向后奔跑着。

公共汽车滴滴地叫着，在一个叫西交民巷的站点停下。小月看着两侧老式建筑都是用红砖包裹，在岁月的风雨里，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像瘦矮的老人，站在秋风里，期盼着有人关心。小月想自己能在北京住进这样的楼房也很知足，听说北京的楼房很贵，不是她这样普通人能奢望的。

丽姐带着小月穿过了一座座老式楼区，往更深的巷子走去，到了一片低矮破旧的平房区，小月觉得这里的房子还没有家乡的好，看外表都像是被荒弃了，没有生的气息。小月感觉不到这里是北京，刚刚繁华和现在贫寒，让她有些失望。只能安慰自己这是住的地方，工作的地方应该是好的。

小月始终不知道丽姐嘴里的服务行业是干啥的，在她的认知里只有服务员是服务行业，丽姐说比服务员清闲，挣钱快，可她想不出来。

到了一座还算宽敞大气的门楼下，丽姐指着虚掩的门。

“进去吧！这里既是住的地方，也是工作的地方。”小月好奇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胆怯，紧紧地抱着她的大行李包，跟着丽姐走进小院。

一个四合院，有三四间房，中间的院子干净整洁，方方正正地天上飘着一朵闲云。

丽姐说:“具体怎么做她会告诉你。”走到南边的一间房门前敲门。

房间里走出来一个风韵正满的时髦女人，看样子比小月大三四岁，卷卷的头发，涂着红红的指甲，穿了件性感的睡衣，像是刚睡醒，小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有些反感。

丽姐说有事先走了，剩下听女人的安排。小月还想问丽姐点事，可丽姐已经风一样地消失在门口，没了踪影。

女人说:“没什么可教的，只要把那些馋嘴的男人服务好，你就会有大把的钱可赚。”

小月瞪着极大的眼睛，看着女人，女人说:“不用这样的表情，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你住我隔壁，有什么需要找我。”伸出水葱一样的手，指了一下隔壁。“先休息，晚上我找你。”然后扭头回屋去了。留下小月傻地站在那里，才明白彼服务非此服务。

小月手里的钱不够买回去的车票，丽姐也走了，只能先住下想办法了。小月回到房间，将行李放在桌子上，坐在床边上开始发呆，她在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随波逐流，还是逃之夭夭，这些她都没有勇气去做，她身上没有钱，她不知道能逃到哪儿去，现实让她无从选择。

临近晚饭时，隔壁女人敲响了她的房门，说是让她过去吃饭，又说初来乍到，这几天先跟着她吃。女人没有了早上的慵懒 ，打扮得很时髦，态度也有了温度，告诉小月以后叫她三姐就行。

三姐拉着小月回到隔壁，客厅里餐桌旁坐着两个男人，这让小月很紧张，站在门口有些迟疑，三姐拽了一下。

“别不好意思，进来吧。这都是常客”小月听到这两个字，心里说不出的味道。小月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抬起，僵硬地被三姐按在椅子上。

三姐娇声娇气的声音又响起来。“这位是新来的小月姑娘，两位老板大哥要多多关照啊！”小月感觉到四道光射来，在自己的脖子和胸前来回扫荡，她感觉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三姐拿腔作势地说着不用太拘束的话，倒上酒，把酒杯递到小月手里。

“咱俩一起和两位老板大哥喝一杯。”

小月低着头，拿着酒杯放到桌子上，她知道这是三姐教她怎样和男人套近乎，她在邻居家的电视里看见过这样的事，她不想学。

他们开心地碰杯喝酒，一些风骚的语言冲击着小月的耳朵，三姐给小月夹着菜，让她多吃点，对她说以后就习惯了。旁边男人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小月，小月感觉很不舒服。喝多的男人开始对小月动手动脚，小月一次次地躲开。

三姐和另一个男人猜拳喝酒，看见他们的样子鼓掌大笑着，激起了旁边男人对小月强烈的占有欲，他把手伸过来要搂小月的肩膀，小月侧头躲开，狠狠地在男人的手上咬了一口。这口咬得很使劲，就像咬排骨上的肉一样，上下牙齿都快咬合的感觉。

“嗷！嗷！”男人发出了狼嚎一样的叫声，受伤的手缩在胸前，另只手扶着受伤手的胳膊，脸疼得扭曲变形了，上半身略弯着，呲牙咧嘴地叫着。男人突然反手给了小月一巴掌，嘴里说着脏话，“艹，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男人的力气很大，小月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左边脸上五个手指印，红红火火烙印在小月的心上，眼泪刷一下滚落出来。

三姐见状急忙跑过来，推开小月。“怎么还咬人了呢？不同意也不能伤人啊？这是道德。伤的咋样啊，去诊所处理一下吧”

伤口咬得很深，出血了。三姐带着两个男人去附近的个人诊所包扎去了。这附近有许多个人的黑诊所，多半是提供看私密病的。

小月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既害怕又委屈，哭了起来，左边脸火辣辣地疼。她想不明白丽姐为什么骗她，她开始恨丽姐。后来她从三姐那里知道，这个院子是丽姐租的，免费让她们住，专门提供这种特殊服务，丽姐给那些有需要特色服务的男人提供信息，从中收取服务费。

小月还想到，这钱挣得不干不净，以后怎样回家面对家人啊？想到这些，哭得更加伤心，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想到走，可是又能走到哪去呢？偌大的北京城里没有可以让她容身的地方。哭累了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敲门声把小月惊醒，惊慌中听见三姐说给她送点吃的，小月开了门，让三姐进了屋。

“吓坏了吧，都解决了，没事了。你的脸用凉毛巾敷一下，就会好了。”说着三姐拿下毛巾，放到冷水盆里，洗了一下，递给小月。

“男人就是那么回事，你把他哄开心了，他会大把给你钱，在这方面他们从来不心疼钱。你若是把他们惹急眼了，他们就会像狼一样凶狠。”

小月只是听着，没有知声。打量着三姐，三姐手插在睡衣兜里，兜里鼓鼓的。

三姐接着说:“我知道你是被骗来的，如果想走，我这有钱”说着从鼓鼓的兜里，把手拿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三张百元大钞。三姐把钱放在桌子上，看见钱，小月心里有些心动，她眼中充满泪花看着三姐。

“如果想走，你就走吧，这钱挣得毕竟不光彩。回家干农活虽然累，挣钱少，但是干净。不过你也得知道，干咱们这行来钱快，不坑人不骗人，是那些男人自愿把钱送上来，难道白送的钱还不要？当你把钱寄回家，又有几个人关心它的来路。有钱就能把人的嘴堵上，想想是不是那么回事，穷了才让人看不起。”

小月还是没吱声，没有表情地看着三姐，她感觉三姐是个好人，她很感激。三姐让她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如果走不用告诉她，她自己会看见。如果不走，晚上去她那里吃饭。小月知道这吃饭的含义，她昨晚已经领教了。

小月看着桌子上的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当她拿着钱准备出门的时候，她又想起三姐说的话。穷，真的是被人看不起，在村里她们姐弟三个受过很多人的嘲笑。她想着小弟看见其他孩子吃薯片，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完扔在地上的空袋子，弟弟会马上捡起来，把空袋子举到嘴上，把里边的一些碎屑残渣倒进嘴里，享受地嚼着，后边一群孩子笑话弟弟，是捡垃圾的孩子，小月看得心很疼。

上学时，自己经常交学费不及时，被老师和同学嘲讽，他们看不起的眼神让小月不能忘记。她想自己出来就是想挣钱，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给自己挣出一份像样的嫁妆，如果就这样地回去，就很难再有机会出来了。

太阳下山，夜幕升起的时候，小月拿着三百元钱，敲响了三姐的房门。纯白的布在污水中也会染上色，小月还是开门做生意了，她每天沉醉在纸醉金迷，男欢女爱中，钱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价值观，小月最终躲不过风月场里的召唤。

行健来找三姐，还带来了两只鸽子。喝鸽子汤是大补，女人喝了滋阴养颜，男人喝了壮阳强身。

他来的时候，小月正在三姐屋里聊天，看见行健来找三姐，起身离开。午饭时三姐来找小月，去喝鸽子汤。这是小月第一次喝鸽子汤，鲜美的鸽子汤让小月感觉很舒服，精神也好了许多，身体里感觉很温暖，她很喜欢。

喝鸽子汤时，三姐将小月介绍给行健，说以后再有鸽子也想着给小月带两只。小月没有风月场里女人的轻浮，清纯稳重的举止把行健的眼球吸引了，为这样的美女服务他自然高兴。小月眼里的行健就是一个大好人，从他的言谈举止里看不见歧视和侮辱，还会开导小月，让这颗背井离乡孤苦无依的心灵感到了一丝温暖，也让她心里这最低贱的求生欲望，找到了一些慰藉。一来二去小月和行健的情感渐渐熟络起来。

小月知道行健他们是贴小广告的，广告里的内容多是骗人的，小月劝他别再做这个了，找一个稳定靠谱的工作，整天偷偷摸摸地没有个尽头，还要提防被抓。小月也对行健说过自己的想法，她不喜欢自己现在做的事，等到她攒够了钱，她就开个小书店，她喜欢读书，她要做一份能让人看得起的行当，能昂头挺胸地过日子。

行健被小月的心思震动了，他开始愿意找小月聊天，小月给了他无限的关心和鼓励，让他看见了光明，他找到了自己要努力的方向。行健每次来小院时，总是不愿意离开，小月房间的门也只为他敞开。他每次都会给小月带一只鸽子，小月身子单薄需要进补。小月也是在认识行健以后，再没有其他男人找过她，她要他成为她的最后一个。

行健经常给小月带去鸽子，可是小月的身体没有变得健康反而生了病。这病让小月痛苦不堪，她每晚都痛苦得睡不着觉，奇痒难忍，她试过很多方法，都不管用。她也悄悄地去过附近的诊所，花了很多的钱，用了很多的药，都没有效果。小月很痛苦，她感觉自己的病治不好了。最痛苦的时候她想过死，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放弃了这个想法。

行健很担心小月的病，要领她看医生，小月因为是私密处，不好意思去，一拖再拖，越来越严重。

小月觉得北京不适合她，让她身体和心灵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她想家了，她想要回到生她养她的家，那里才适合她。

行健不想小月走，诚恳地挽留她留下，“把病治好了再回吧，家里的医疗水平哪有北京好。”天气预报里说，最近会有全国大范围降温 ，局部地区会有大雪降温天气，如果真的下雪会影响交通，行健担心小月路上的安全。

小月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北京这两天都气温骤降，小月知道一场大雪即将到来。她觉得不告诉行健，悄悄地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

在北京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小月走了。悄悄地走了，就像这大雪一样，悄无声息，没有任何迹象。这么大的雪，小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多想能留下来，继续欣赏雪中北京的美景，可是她真的没有心情了，她觉得自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她必须回家，她的家人还在等着她，就是死也要死在家里。

她现在有钱了，小月想在自己死之前，把家里的房子翻盖一下，让父母和弟妹居住的舒服些，她给父母弟妹买了新衣服，还带了很多好吃的，小月想让他们知道外边有很多好的东西，她还要供弟妹读书，考上大学，进城读书，成为文化人，干受人尊敬的工作。

小月决定不告诉家人她生病的事，她不想他们为自己担心。回到家，小月感觉处处是温暖，虽然自己的家不够富裕，她喜欢和家人在一起，很踏实很安全。回家以后，心情变得放松愉悦，身体也没有了之前的那么难受了。

小月筹划着修建新家时，行健决定要去小月家找她，他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里面装着他全部都家当。

当行健突然出现在小月面前，小月愣在了当地，她没有想到行健会来真的。之前她逗过行健，行健说他会追随她，她到那儿他就到那儿，看来他不是闹着玩的。

“你真的来了。”小月激动地看着行健。

“真的来了，我实在放心不下。”行健很认真的样子。

“你来了，那工作不要了。”

“在哪儿不是干，跟着感觉走，哪儿的黄土不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