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圆遇解围
那的确是一个肉馅包子。
*
莫忧觉得她脑袋好似被砸了一记闷棍，她嘴唇发干，嘴里也干巴巴的，声音更加沙哑，“怎么会……这不是肉包子！我没有吃这个，真的没有吃……”
几个走在前面的师傅看到莫争摊开麻布料上的肉包了，纷纷闭了眼睛，把头扭到一边。“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莫忧踉踉跄跄，勉强跪趴到包子面前，她想伸手去碰，却被紧跟在她身后的圆睿拦住了手。
“莫问，你去请圆遇师傅过来吧，是不是肉馅一看便知。”圆睿对着他的弟子莫问说。
圆遇师傅是寺院杂役，主要负责斋堂的伙食。
莫问为人比较正直，看到莫争拿出的食物，光看眼前这个场景，对莫忧也是心存不屑。听到师傅如此吩咐自己，也便应下，去请圆遇师傅过来。
莫忧觉得头里乱哄哄的，这莫争让他送饭，饭是有毒的，好不容易她躲过被毒死，这饭食中的包子还是一个肉馅的。
现在她一定还会经受更大的处罚，难道老天就不能让她好生活着吗？莫忧紧紧攥住拳头，手背擦伤的伤口再次流出丝丝血迹。她觉得现在的她如同一只关在牢笼里的老鼠，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她直盯着那肉包子，既然莫争没有丝毫的慌张，那它就是一个肉包子无疑。她从一个陷阱，拱进另外一个陷阱。
怎么说来着？简直防不胜防啊！
莫争高高在上俯视着跪倒在地的莫忧，“或许莫忧师弟是肚子饿了，想偷偷吃点什么，所以才独自到了这荒废的院子。谁想到，他偷吃肉食反而摔下了枯井。”
紧接着听着圆睿师傅问，“莫忧！莫争说的是否属实？”
圆睿师傅一改往日对她的温和，语气十分冷漠，甚至是一种训斥的语气。那日她回到山上，见到静会寺的第一位师傅，带着微笑，温和而又包容的圆睿师傅，早已不存在了吧。
“这包子是有毒的！是你让我送去给圆悦师傅吃的！”莫忧强忍着心底的酸楚，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莫争，一字一句说道。
听着莫忧这么说，莫争一挑眉毛，那双倒三角眼中满是讥讽，“哦，那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偷吃吗？你来对着佛祖说，你没有偷吃？呵，有个没被吃完的包子上还有一个牙印呢！”
*
圆遇忙了一天，将僧人、礼佛的斋客们洗刷好的饭碗再稍微清洗了，摆放好。将斋堂清扫完，把涮干净的拖把往横木一挂，湿淋淋的拖把上的水滴滴答答。
莫问小步快跑，穿过斋堂前面，到了厨房后面，看到圆遇胖胖的身影，他赶忙说，“圆遇师傅，终于找到您了，师傅请您过去一趟。”
圆遇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拉过毛巾擦了一把脸，又洗了一把，擦了擦冒着汗珠的光溜溜的脑袋。
“啥事啊？不说清楚不去。”圆遇把毛巾在水里放了点皂角，揉搓几下，拉出来拧干净，搭到绳子上。
“是与莫忧的相关事情。”莫问答得不急不躁，“这莫忧原是因为经文抄写未完成，抄写不认真，被罚了二十法棍后，去佛堂罚跪一天一夜。”
圆遇蹲着洗换下来的脏僧服，竖起耳朵听莫问说事情。听到莫忧相关的事情，莫忧挨了打还去佛堂罚跪一天一夜。
他怒气冲冲，“这圆悦越来越不像话了！”
圆遇一下站起身，手里的衣服重重扔进木盆中，“嘭”一声响，水花四溅。
莫问往后躲了一下，接着说：“他昨夜跪了一夜，今日再跪一天可。谁知下午师傅找莫忧。那罚跪的佛堂却没有莫忧。找到莫忧时，在荒废院子枯井里，莫争师弟在井底找到莫忧偷吃剩下的肉包子。”
“肉包子？”圆遇纳闷了，莫忧那孩子都受了罚，哪里找什么肉包子吃，他今日虽然没下山，为了吃个肉包子还要下山买了回来，再到枯井里吃不成？
“是啊。可莫忧——他不承认他吃了，因此师傅想让圆遇师傅您去检查一下，那是否是肉包子，至于莫忧吃没吃过，就不知道了。您还是快些随我去吧。”
圆遇听着莫问的话，他沉下心细细想了想，“我随你走一遭。”路过厨房时，他进去拿了一只碗，盛了炒过的食盐，拿桌上的壶倒了水，踏出房门。
莫问虽有些疑惑圆睿端着碗的用意，还是在前面带路了。
快到院落莫问回头看了一眼圆遇端着的那碗水，这圆遇师傅深藏不漏啊，这一路走得这么快，手上端着的水却没见少。
*
“三师伯，请您一定要相信我！这包子是有毒的！莫争他陷害我！”
圆遇进了院子看到一群僧人几个举着火把的在最里面，那人群里传出来一个有些沙哑而又焦急的声音，正是莫忧。
“圆遇师傅到了！”莫问高声说道。人群中分出一条路，圆遇端着那碗水走到最前面。
看着莫忧身上黑乎乎的，脸上一块黑一块白的，还有不少划痕，被这群人包围着像一只灰不溜秋，怯生生的小麻雀。
“莫忧啊，你给俺讲讲，发生了啥事情？”圆遇几步走到莫忧身边，他看着莫忧的小脸，有些后悔没给孩子拿块帕子擦擦脸。
莫忧看到圆遇师傅过来时，大概因为胖师傅圆遇这么信任她，让她好好解释，还有之前说，有事情就去找他，她把希望寄托在圆遇师傅身上。
“圆遇师傅，请您相信我，这饭食确实是莫争给我的，让我拿去给圆悦师傅。我怎么可能吃呢？至于这肉包是不是肉馅，也是从井底上来之后他拿出来的，或许还是他自己带在身上的呢！”莫忧挺直了腰板说。
圆遇见莫忧丝毫不胆怯、不退缩，当下说道，“这山上何时有了肉馅包子？我也并没有做过肉馅包子。莫忧不是一直在佛堂罚跪么？他怎么有机会下山的？”
圆睿点了点头，圆遇的分析有道理，围观的僧人们也有些认可圆遇所说的。
反对的声音响起，“莫忧不能下山，他领回来的那两个小少爷和丫鬟有时间下山吧？是他们买回来，给你送过来呢？”
“那师兄你的意思是我在井下待了一下午，是吃了一下午肉包子了？”莫忧冷哼一声。
莫争本就善辩，“呵呵，吃在你肚子里，你说没吃，别人也不知。三师伯，您看这莫忧还能留在我静会寺吗？”
“难道现在要开膛破肚看看我是否是吃了吗？”莫忧满是委屈的说。
“炒过的食盐会让人吃了呕吐出来。莫忧，你若想证明自己清白，便喝了这碗盐水，若你是吃了许多饭食，很快就……”圆遇俯下身，把碗递到莫忧手上，特别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莫忧喝了那水，不多时候，吐了出来。圆遇看了看，双手合十，“我佛慈悲，莫忧这孩子吐出来的只有一点黄绿色胆汁，这孩子一日未进食了。”
众僧人也看到了莫忧的呕吐物，这莫忧分明什么都没吃，若在井底一下午，怎么可能不吃她让人“捎带的肉包子”呢？
眼看着莫忧吐了之后，众人看莫忧的眼神发生了变化，莫争直冒冷汗，“三师伯，这莫忧虽没吃，但这也是他带上来的，他，他！”
“他什么？你们两个说的话是真是假，也只有你们二人心底知晓。师兄弟之间以触犯戒律相互试探。你们将什么放在眼里？”圆睿厉声说道。
*
一片漆黑的井底，有一只饥饿的老鼠从角落冒出来，它闻着味道，到了杂草丛中，吃下了莫忧的呕吐物。不一会抽搐，口吐白沫，变成尸体一具。
一如不远处草地上躺着的老鼠同伴，再无声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