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个踉跄,新年已至。
真的冷起来了。昨天上午,雨夹着雪,打在阳台的雨棚上,急速错乱响得急,分明有一点点仓惶。
这几日,充耳所闻,侧目所见皆是雪。观鱼姐说,北京大雪,路封锁了,飞机停飞,汽车站停运,小车上不了路,基本上已经瘫痪了。更严重的还在后边:今晚气温会降到零下15度。路面没扫的积雪都会成为冰块儿!诺大个北京,终于见识了大的“好处”!
这算得上一件大事了,于我。
我以南方人的情怀,去想北方的雪,除了那洁白的一片一片,漫漫飘洒的场景外,就只想到与花有关。广州的朋友说一直想看雪,想知道雪的模样。我说,雪很软,没有声音,空气里饱含水份,呼吸间有着水润。雪大时会将稻田覆盖,不见了房子,平原上没有一个脚印,就只想这样一直地走下去,不思人间。还有,雪花是可以用手接住的,但很快就融了,以致于常常看不清她的形状。而看到的,最美的,是开成梅花模样的雪花。
我忽然想不起了,梅花是几瓣的呢?心中有浑茫的人生之意,无法以语言来描摹。
在这样的气息里,想着雪花滑落枝头,散落成天空下的剪影,依着风的律动,让心灵做一场美丽白日梦。
这样的午后,看什么书都是奢侈美好的享受。《枕草子》,那个小女子撒娇喜怒,如怨如嗔。《好花好天》,车前子爽洁雅致的文字。《白门秋柳》,黄裳的睿人睿语。渐渐,困意压上眼皮,一不小心,书滑落枕畔。随手把被盖好,白兰花的香悠然浸漫,连梦,亦是香的。
耳边,有时钟细微的声响传来,好像时光的声音,在阳光里穿透而来,嘀答嘀答,嘀答嘀答。冬日正午的阳光,偏离了轨道,只一点点,此时却正好,落进了旧日的梦境里。
那光景,带着熟悉的气息扑面,原来,往日并没有走多远,它像一只午睡的猫,一直趴在我的脚边,慵懒的闲卧。
醒时,依旧迷恋枕边,缠绵枕席,赖着不愿看时间,不愿下床。于是构想,是黄昏了吧,该趁温柔暮色出去走走。早想好了,黄昏,我是要举着从杭州西湖带回的紫纸伞,走在初冬的雪中的。即使从手指到手腕,冷得冰凉。
就像我喜欢,在微雨的黄昏里,一个人漫步,有淡淡的清愁,听蝉在晚秋中叫着,看微黄的叶子轻轻飘坠,这欢喜的秋天,并不觉得冷,只因心里有小小的暖,我似这秋蝉,有过一季,已经很好了,何需更多?
黄昏的雪,像棉絮一般的雪,像芦花一般的雪,像蒲公英的带绒 毛的种子一般的雪,在风中飞舞。
世间有哪一种花,能像雪花一样大气,又有那一种花,能像雪花一样的潇洒。其实,我喜欢的,还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样的意境。两个老朋友,在暮霭四合、阴云低垂的茅舍里,围坐在赤红的小火炉旁,关切的低声探问,是多么充满温情啊。
只是,现今的社会里,酒虽然多,小火炉却少,知音更是难求,要再享受这样的意境,怕是很难的了。
恍惚中,独自来到郊外,置身于茫茫雪原中。远看,只见山川、树木、房屋,全部罩上了一层雪,万里江山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
落光叶子的柳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在风里寂寞地飘摇着,像极我的凄惶的少年岁月。
那时,背着军绿的帆布书包,走在泥泞的路上,去上学。也是这样薄寒的天气,下着不大不小的雨,看到有同学的父母打着伞来接,心里不是不羡慕的。就是难过,也不敢怨,只是将书包举在头顶上,一路跑回家。
母亲说过,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将来嫁一个好人家。早点生孩子。我帮你来带。我再帮你种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平淡安和地过着日子就好。
那时,我还小,对母亲的话丝毫不上心,并不懂得平淡安和日子的好。
光阴漫漫,每个女子内心,都渴慕尘世生活的温情暖意。那层层包裹的玲珑心,打开,不过是一朵柔弱花蕾。经不得风雨霜雪,经不得摧残折磨。她容易老,容易碎,容易萎,容易死。小心呵护,好生珍重。
翻个身,却见时间还不足三点。不觉惆怅,又浅浅欢喜。午后尚长,黄昏未至,那么,再一枕好梦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