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博客
2021.7.25 台风
今天去兼职,预报说有台风,可是我没钱给旅馆了。老板脸色不好,我尽量避开他。后来送了几张毛笔字帖。他才答应缓一缓。
雇主是外国人。我帮他处理生活琐事。他听得懂中文,不过懒得,这样我才有事做。
中午给他订过餐,问我去吃什么。我说便利店对方皱眉头。说可以报销,就去商场里的面店。已两个月,我吃到了肉。眼泪止不住。
并非喜欢肉,是肉汤好喝。被大人抛弃后,常觉得不配,好吃食物,被爱,甚至有时想,大概不配活着。
2021.8.22 晴
梦中大人将我踢出门外,因多买一只雪糕,一元五角。包装皮上印着的巧克力实在诱人。无法抵挡只能带回。
雪糕碎裂袋破口,稀奶油和巧克力浆流出。在烈日下哭一会,太阳刺眼就起来。那以后没再吃过雪糕。
直到前几日买一份,巧克力华夫脆,吃完胃疼两天。其实,可说“我们经济条件有限,你买东西时要考虑价格。”
这大概是罪孽,想想这几年,依旧皆无。钱,温暖,愉悦。有时想是否未尽力,或过于理想化。
2021.9.11 有风
有人来看我,带小月饼水果。未开灯,默默吃完开始哭。以后不要过节,新年,元宵,端午,中秋。清明要过,祭奠死去的自己。
我的喉咙发炎了,不能发声。买东西还好,有自助收银机。去餐馆不方便,要讲明需求。不吃辣,葱姜蒜。可能是过敏,吃后会头晕。
我有时用备忘录写,或带小本子。
2021.9.15 阴
看到一段话,“空缺在那里,被时间黑暗覆盖。直到死去,那里都是残缺。”
2021.9.22 参半
公寓临时住户吸烟,穿堂风裹挟从门缝钻进来。咽炎反反复复,多次沟通后感到些许无助。
对匮乏闭塞不堪麻木。最近黑猫总哑着嗓子叫,驱逐几次它很少到访。另一只黄白,说你不要再来,便走开。
争吵嘶吼时常发生,人们不受控。有时带刀出去,它人咬牙目眦尽裂,用平静与不在意回复。
2021.10.1 晴
小时被大人用菜刀逼迫,背下乘法口诀。时常发热无人,改锥削掉安瓿瓶口,倒在铁勺里,喝下苦涩药水。
那之后不用铁勺,会神经性作呕。后来仍是发热,去市区医院检查,医生说再不要口服。白血球数量已经很少。
从医院出来,带我去市场。在肉摊前议价,有些累眼睁不开。想吃对面铺子酥糖不敢说。那个阿姨看出来,说要给我吃,拒绝了。
欲望好像是罪恶的。
05 齐美
眼下是生长时节,奶奶忙起来。她坐在灶台边,看火煮饭。灶台搭在外面,傍晚生火也不热。桌子也支在外面,饭菜做好了直接端上去。
失眠症状还没好,整个人晕晕沉沉。长时间不敢闭眼,躺在床上头嗡响,连续做噩梦。买不到去学校车票,滞留在松花江大桥。
去马迭尔做课外调查,找标语翻译参考与错漏。实践项目教室闷热,做完报告幻灯片。还要去餐厅打工。
有时真想歇一歇,就停下来不行吗。不为未来担忧,只活今天且顾眼下。
上次后少哭,沉寂了许多。有时耳颈背痛,听不明讲话。衣服还没洗完,拿着硬皂涂,又一下一下用手搓。
齐美来找她,她见过齐美父亲抻面。戴白色平顶帽。将面放在案上,掌心交叉按压,握拳继续直至和软。对折抻甩反复,面条变得细。
进来时眼角有泪痕。她二十一岁正读书,家里迫使她结婚。介绍的人留学回来,决定接手家里生意。没有共同志趣,话不投机。
她的父亲曾用斧头威胁,折辱她与所学专业。提及字眼是一事无成末路穷途。打巴掌她站不稳整个人摔倒。眼眶磕到床脚,一厘米外是裸露钉子。
人们认为她不应对峙抗争,而是宽容接纳原谅。
等风从目镜位置吹进来,齐美意识才清醒。摩托行驶在乡道上,压过黑色沥青。难以睁开眼,路边是暂移的绿。
半小时抵达市区。叙空停车后,走进公园便利店。一口气喝掉半罐饮料。找到安静位置坐下。
“齐美,我还是帮不了你。”
“和你倾诉是因为你明白。”
“反抗需要付出代价,风险不可控。”
“活着,是最大风险了。”
公园人不多,间隔坐着。闭目听音乐阅读,或干脆仰望天空。孩子由老人照看,蹦跳玩着手里卡片。
梦里回到幼时。晚饭没有着落,堆委在外,胃痛不能动。晚上大人回来,停电用蜡烛做光源,不知吃进什么,持续痛一周。
齐美叫醒她。回去时同齐美收拾行李。她的父亲铁青着脸,环抱双臂站在门口,走过时轻蔑地瞪了齐美一眼。
06 学校
齐美提前返校。地铁站出来,正门离宿舍远,从西边绕行,经过附属医院。叙空些许差异,但想想名称解惑。
登记后齐美先去学院。只剩叙空一人,独自走路。许久没来学校,简单与纯粹提醒着她。那些过往的运作与繁杂。
她走到运动场,看同学打篮球。下午四五点,人不算多。他认出她,只是一眼。人群中她的萧索隔离。
叙空也看到他,想想打算起身离开。原放下球向她走来。
“你来这里?”
“送人。”上次后未再见,也未取得联系。
“今天没排班?”
“我回来看看老师,也有工作对接。”
她不再说话。
“身体好些吗?”
“还好。”
“我要回去了。改天再聊。”叙空礼貌性地挥手。
叙空只想快速逃离,学校提醒着,她的陈旧与破损。
眼泪流下,靠着墙舒气。想去找齐美,但记不起学院位置。
找到叙空时,她蹲在墙角,地锦藤蔓缠绕贴合。裤上几点印子。
“我看不清你。”她蹲在地上不能动,呼吸失律。
来到原住地。拒绝去医院用药。药物副作用让她凌晨骤醒,双侧肋骨痛,难进食反胃呕吐。
常常陷入睡眠,不知原什么时候回来又离开。他带回饭菜和水果。有时他在门外嘱咐几句或留下便条。
有时听到有人说话,睁开眼又不见人。“我错了,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能力。你这样的小孩,还指望着改变什么吗?我从未爱过你。”
有时她与自己对话,也同一些古人说谈。常见老子庄子。佛祖好像也见过。没有任何移动与迹象。一日她扶墙走到厨房,发现刀具已被收起。
靠着冰箱喝下柠檬茶,酸甜涩味充斥食管胃袋。阳光照进来,猫咪在垫上打盹。常玩毛球丢在一旁。她穿着棉质睡衣,头发散落着。
我的青春就这样度过,在无数绝望挣扎中。贫穷匮乏如悬剑,逼迫终结我的生命。爱、愉悦、富足,从生下来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