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们这一代人出生于农村，但是并没有下地种过田。而我们的父辈大部分是在农田里讨生活，他们一年种田两季，一季种水稻，一季种小麦。

农村人又称为乡下人，乡就是乡村。他们种地，和泥土打交道，而且土地是他们的命根子，是生存的基础。

我生于农村，长于农村，虽然和土地打交道的机会很少，但是看到费孝通教授《乡土中国》书名中的“乡土”二字时，还是令我倍感亲切。“乡”是场域，是指特定、相对封闭的乡村地域。“土”是土地，是指农民对土地的依赖。

基于“乡土”，在书中的第一章“乡土本色”，同时也是全书的总论，费孝通教授提出了“乡土性”一词，他把中国社会的基础、基层定义为“乡土性”。

“乡土性”是一个社会学和人类学的概念，为了更好地理解它，可以从以下几个维度来分析：

1、土地依赖

“乡土性”的“土”，可以是泥土、土地、土气。
先讲个有关泥土的故事。我刚上大学时，那时候还没有动车和高铁，要坐好几个小时的汽车去另外一个城市。每次初到上学的城市，我都会因为水土不服而出现腹泻的症状。奶奶知道了我的这个情况，让我带包家乡的泥土过去。很神奇，用开水泡一点儿泥土，过滤一下喝几口，竟然就不会腹泻了。
土地由泥土组成，是孕育生命的地方，不仅可以耕种庄稼，而且可以制作成建造房屋的材料。如果讲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夸张。
一名乡下人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城里人一眼就会发现他是乡下人，因为他的身上会有一种土的味道，俗称土气。这里我想多讲一句的是：乡下人茫然无措地迷失在城市错综复杂的道路里时，城里人会嘲笑乡下人的土气，如果城里人去乡下五谷不分时，土气的乡下人体现出来的多半会是善良而不是嘲笑。所以土气不仅意味着文化、知识的落后，也蕴含着淳朴、实在的特质。

2、乡村地域

“乡土性”的“乡”是指特定、相对封闭的乡村地域，是一种聚村而居的模式。
我的父辈一般都有好几个兄弟，他们都聚居在离祖辈不太远的地方。当祖辈年老了，不能耕种土地时，父辈的兄弟会分别继承祖辈的各项遗业。祖辈和父辈最主要的遗业就是住宅和农田。而且这些住宅和农田一般都是离得不太远，也都是不能够轻易搬走的，随着人口的一代又一代的累积，从而形成村落。人一多，就可以相互合作，也会更加安全。
乡村使用的称呼，最常见的会是姓加庄、村、垛的格式，比如李庄、王庄、周村、张垛。这种家族聚村而居的形式，也会存在村和村、庄和庄之间的紧张关系，甚至还存在斗争和仇恨。
乡村生活的地方性根植于其有限的地域范围：区域相对固定，生活圈层彼此隔离、孤立，地域之间的人际关系也易显疏离、隔膜。
终老乡村，入土为安，是“乡土性”的“乡”的特点，因为“乡”是乡村人的根儿，生于斯，当然也要死于斯。

3、熟人网络

在乡下，相互之间经常会使用“本家”来称呼彼此，就是因为大家都是同一个姓，拥有同一个老祖宗。所以这是一个熟悉的圈子，熟人的网络。
传统熟人社会里“熟悉是从时间里、多方面、经常的接触中所发生的亲密感觉”。熟悉是可以存在多个方面的，熟人关系只是其最最特殊的存在而已。都说：熟人多了好办事儿，这句老话犹如一面镜子，映照着社会交往之中的一些朴素真理。
“我们大家都是熟人，打个招呼就是了”，“这不就是见外了嘛”。在乡下社会，自从出生起，就会从熟悉之中自带一种初始的信任，这种熟人网络，因为知根知底，最终还演变成了一种可靠的处事规矩或者行为准则。

4、情感文化

费孝通教授在书中提出了一个新词“差序格局”。这个词形象地描绘了中国乡土社会的人际关系结构，其根源也在于此“乡土性”。
“差序格局”是理解乡土性最核心的概念，每个人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社会关系，就好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可以以血缘、地缘的亲疏远近为基本标准，这样的关系一定由近及远、由亲及疏地向外推展的。离中心的自己越近，关系越紧密，越远则越疏离。
所以“乡土性”其实是以人情关系来维持秩序的社会，情感文化特别重要。因为血缘关系带来的情感网络、人情观念、契约精神，以及对应的传统文化、文化心理、行为模式，肯定都是深刻存在于“乡土性”对应的社会机理当中的。

费孝通教授深刻而精准地剖析了中国社会的所谓“乡土性”，但是这一深刻的洞见并不能阻挡社会持续向前的进程。

“乡土性”其实是有在逐渐消失的。

首先是土地依赖，我们的祖辈一定是土地依赖的，但到了我们的父辈，农田都已经被承包了出去，留下来的土地只剩下了少部分的“自留地”。一方面种田已经不是收入的主要来源，另一方面社会格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次是乡村地域，现在回去农村看一看，最主要的变化是乡村还在，无人居住的房子却被拆了而又变成了土地，年轻人都搬去了镇上和城里。清明回去祭祖，甚至连坟头都已经找不到，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果园。

再看熟人网络，农村人知根知底的熟人网络，到了城里，却变成了需要故意躲开的“避嫌”。甚至坑的就是你这个熟人，熟人关系正被功利所缠绕。

最后是情感文化，有的时候也是奇怪，亲情关系反倒不如知己相交，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友情竟已凌驾于血缘之上。以人情关系维持的社会情感文化也在逐渐变化和变淡。甚至变成了邻里不说话、同事不深交、生人勿近前的隔离、疏远模式。

我喜欢这本《乡土中国》，正是缘由那些正在逐渐消失的“乡土性”，我不希望这些“乡土性”的消失。我喜欢泥土的味道，喜欢庄和垛的名称，喜欢打招呼，喜欢特殊的乡土 人情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