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上秘书科科长的位子以后才知道,原来,秘书科长的责任和担当,比仅仅当一个秘书,重要多了。首先,凡是大型会议材料,都要由秘书科长提出写作大纲,呈县委办公室分管文字工作的副主任审核,接着,提交县委书记办公会或由书记参加的有关部门负责人会议讨论决定,形成统一认识后,把每个部分分送有关部门和单位,先提出基本意见和看法,然后交到秘书科长手里,再由秘书科长分给某个秘书审核,很多的时候,由于视角限制、文字表达能力等因素影响,部门送来的材料都要重新写一遍。各个部分写好以后,交到秘书科长手里,由秘书科长汇总成一篇完整的材料,业内行话称为统稿。有的时候,要提交一定规模的会议讨论研究,征求各方面意见和看法,在这个基础上,再修改,再完善。多数时候,送给分管副主任和主任修改、审核,再送某位书记审核定稿。少数时候,直接送到某位书记那里,由他一步到位审核定稿。在秘书科内部,由于每个秘书能力的制约,写出来的材料到了我这里,满意度较低,有时候受成稿时间和要求限制,再按程序改来改去,是不可能按时交稿的。于是,我只有推倒重写。通宵不睡觉,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决定,趁工作任务不那么集中的时候,对老秘书的陈旧知识进行更新,对新进秘书的观察问题能力、分析问题能力、尤其是文字表达能力,进行一对一地有针对性地帮助。说白了,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地单兵训练。训练方式和方法,当然就是当初县教育局副局长吴殿元先生训练邱大泉副主任、邱大泉副主任训练我的那一套了。写不好,整页整页地删,大段大段地改,往往是,爱面子的秘书一边眼圈发红,一边把我删改后的篇章、段落,重新抄写一遍,仍然算是他本人写出来的。我呢,则会把删改的理由和原因,耐心细致地一个字一个字地、一句话一句话地、一个段落一个段落地,进行认真讲解。讲的过程中,时不时把邱大泉主任对我讲过的话,再对他们讲一遍或若干遍。整个训练过程,我和每个秘书都对分管副主任严格保密。不然,工作能力偏弱的人,一旦被某位书记、某位办公室领导知道了,形成印象,会影响他以后的职位提升不说,更为严重的是,随时有可能被调走,然后再新进一个能力符合条件的。这是我极其不愿意看到的。我当时的愿望就是,他们在我的手里,经受若干时间锻炼,都能被提拔到更高一级的岗位,也算是大家没有白白兄弟一场。哪怕他受能力限制,他的活计我来干,我也心甘情愿。毕竟,秘书科秘书跟县委领导鞍前马后,近在咫尺,朝夕相处,得到提拔的机会在全县首屈一指。近水楼台先得月,是职场中亘古不变的真理。所以,在我任秘书科长期间,不仅没有被调走一人,而且在若干年后,全部被提拔为乡镇和委办局一把手,后来的职级待遇全都在副县处级以上。这在省直单位可能微不足道,可是在县里,就显得很不简单了呢!当然,这都是后话。
无论在哪里,工作能力相对较强的人,干活最多,受累最多。在秘书科工作的也不例外。常常是,县委领导第二天有几个会议要去讲话,到下午下班之后才定下来。所以,留给秘书科的时间,就只有一个夜晚了。在以往,我只要看到秘书办公室灯在亮,都会主动上楼,去分担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哪怕帮科长续点水也是好的。后来轮到我当秘书科长了,我才体会到其中的滋味。由于我出材料快一点,所以赶急活的,都是我来直接做了。他们几个秘书年龄都比我轻很多,累了一天了,我尽量都不喊他们来加班了。有的时候,我看到眼前的几本稿纸,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本稿纸,写的是某书记在开幕式上的讲话。一本稿纸,写的则是另一位书记在闭幕式上的讲话。一本稿纸,写的又是某书记在迎接上级检查团的工作汇报。等等。一会,我这本稿纸上写几段。一会,我那本稿纸上写几段。写来写去,自己都迷糊了,只得重新写。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每个秘书都有电脑。那个时候全是钢笔写作,最先进的办公用品就是计算器了。所以,很累,很累。说不累,那是扯淡。
讲话稿写好、校对好以后,便电话联系某书记。如果需要马上送到家里,必须分秒必争。如果电话没人接,那就只能在次日早上给送到家里了。多数情况下,都是在第二天上午上班时,当面递交给某书记。在递交材料时,还得反复提醒,哪个衣袋里装的是什么材料才行。否则,非常容易出错。因为,县委领导首先是自然人,精力也是有限的。
有几次,还就真的出错了呢。这里举一例。某书记上午要参加两个会议。一个是在县委礼堂开的,是开幕仪式。一个是在工人政治课堂开的,是闭幕仪式。某书记临出办公室时,我又提醒一遍,西服左上衣口袋装的是工人政治课堂的,是闭幕仪式上的。西服右上衣口袋装的是县委礼堂的,是开幕仪式的。因为,会议时间只相隔一个多小时,去掉讲话时间,仅仅相隔二十分多钟,再加上沿途被路人打扰,时间就特别紧张了。结果,他到县委礼堂时,离他讲话时间只有五六分钟了。等他走上台,坐好,拉好架子,接受摄像照像,时间就所剩无几了。当他一边迎合着掌声走向最中间的发言席,一边掏出讲话稿时,就记错了位置,一出口就是,这次会议开得很好很成功之类的,弄得全场哄堂大笑!
痛定思痛。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每个书记去开会,都跟一个秘书陪同,并且把经过这位书记审定过的发言稿要回来,由陪同秘书在其走上主席台前再递交其手里。为了防止再出错,还把某个书记在某个上午或某个下午的讲话,另加一个封面,把会议时间、地点、名称给详细写明,装进一个大号信封里,信封上面再把封面上的内容写一遍。这样做了以后,再没出过同类笑话。
我的辛勤付出,又一次得到了回报。我当秘书科长一年半以后,被破格晋升为县委办公室副主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次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