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621 夏日又至

2019年,春节刚过,父亲病情加重,在南雄住院一个月后转至粤北人民医院,在清明节前出院回家休养。这一开年就折腾了两个月,我以为至少这年的折腾就算过去了。

到了6月,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病情并没有我预想中的好转,反而急转直下。彼时,我们在广州上班,母亲说父亲的情况不太对劲。我赶紧让他们从村里去医院住院,我以为去了医院起码能安稳几日,我一天打几个电话询问父亲的情况,都没有得到明确向好的回复。直到那天一早,母亲说父亲的情况很不好,医生建议转去ICU病房,要我拿主意。这一次,一切都来得突然。只要有一线希望,我自然不想放弃,同意立刻转ICU病房。

当我们赶回南雄已近中午,来不及安顿孩子就奔赴人民医院,此时父亲已经被送进了ICU,在医生办我听了医生对父亲病情的介绍。家属不能进ICU,不能陪护,医生破例让我们两个家属进去看看。

此前我曾在医院工作了四年半,出入手术室是常事,换隔离衣一点都不陌生。换好衣服,我们从旁边走廊门口进去ICU,ICU病房除了护士换药忙碌的身影,就剩下机器运转和心电图的嘀嘀声。父亲全身插满管子,他已经陷入昏迷,我握住他干瘦的手,轻声叫他,告诉他我们回来了,他毫无意识,心电图也没有起伏,但是他眼角有泪水流出,医生说是身体自然反应。我不知道。父亲非常干瘦,已然毫无生气,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除了看着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当时父亲的样子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我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待了几分钟医生就让我们出来。

很多亲戚知道了父亲的情况,纷纷打电话过问。我在医院工作过几年,又了解父亲的病情,我很清楚他此刻的状况,尽管我不愿意去判断甚至不愿意去面对这样的事情,但是作为家中长子,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当天下午,我又分别给亲戚们打电话报告“可能就这三两天的事了”,这一天很煎熬。

丈母娘把我儿子接回去了,我们又不能在医院陪护,医生建议我们回家,有什么状况会及时沟通。

夜里11 点多,我坐在躺椅上,期待这一天平安度过,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号码前面是当地区号,医生通知说父亲快不行了。我们立刻往医院赶,去到的时候已经迟了。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也没能在身边陪他到最后。

后来聊起送父亲进ICU的决定,母亲说父亲曾表达过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就不想进去折腾了,他能接受他的结果。当时医生建议送进ICU,母亲又等我做决定,我自然会选有希望的选项。如果我早知道父亲有过这样的交代,或许我会让他在普通病房。这成了我非常遗憾的事情。

这晚十二点后正是夏至日,给父亲料理后事,选安葬日子的时候,远房爷爷要了父亲的生辰八字,他算过之后跟我说我父亲过不了夏至。可能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吧。

父亲病情每况愈下,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被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当这天真的来临时心里依然很难受,他活着我还有父亲,他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父亲。

父亲的遗体第二天上午从医院转到殡仪馆,安葬的日子定在第三天,我一一通知亲戚,安排好村里帮忙干活的人手,时间紧事项多,很多事项得掐着时间去一件件落实,各项工作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几天以后,村后的山上多了一座新坟,那是父亲最后的归宿。

床上的被褥,椅子上的坐垫,墙上挂物件的钉子,他手机相册里他的视角拍摄的照片,都在提醒我,他来过,他又走了。弘一法师说,亲人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辈子的潮湿。

收拾完家里,我们一起回到妹妹在韶关的家,那天吃完午饭,我觉得困了,直接在客厅的垫子上睡着了,醒来已是次日晚上。望着头顶旋转的吊扇,我感到一阵恍惚。因为父亲,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踏实睡过觉。

风无数次穿过隧道,一次也回不到过去。我的父亲,有时候我挺想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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