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战争定要“师出有名”,这条理论,古今中外都通用。从时间的角度衡量,离我们最近的战争,莫过于以色列和伊朗在叙利亚的较量,在双方各执一词的情况下,谁才是正义的一方,当今国际论坛众说纷纭,也许只能等待历史的评价。
还是站在时间的角度,回到2000多年前的战国时期,在那个诸侯国之间混战的年代,大国吞并小国的年代,动用军事力量,同样需要占领舆论甚至道德的制高点,否则也会遇到那个时代的国际社会谴责。
如果再把历史往前翻一翻,商汤伐桀做的《汤誓》,武王伐纣做的《太誓》,都是发动战争前占领道德制高点的誓师文章。
秦惠王时期,自商鞅变法之后,国力逐步增强,准备开疆拓土,但朝哪个方向发展,如何发展,成了秦惠王面临的首要问题。《战国策: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就是围绕着秦惠王时期军事战略发展方向的讨论,张仪和司马错的争论,是长期发展和短期获利的争论,也是对当时的国际形势的分析。
我们先看看张仪的计策“先拉拢魏、楚两国共同瓜分韩国,再占领二周(周王朝分成的东周和西周),得九鼎,挟天子以令诸侯。操作的好的话,还可以趁机攻占魏、楚两国的土地。这样王业就建成了。(亲魏善楚……以临二周之郊,诛周主之罪,侵楚、魏之地……据九鼎,案图籍,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
从短期利益来看,张仪的建议也不错,毕竟战国时期是一个要么吞并他国,要么被他国吞并的年代,张仪说“争名要在朝廷上争,争利要在市场上争(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想成为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国,想成就王业,就必须得到国际社会的关注,而得到关注的前提是先制造点动静,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没有新闻制造新闻,是国际社会和娱乐圈生存的共同真理。
张仪的理想是美好的,但这个漂亮的泡泡很快就被司马错搓破了,他对秦惠王说:“张仪的想法太理想化了,扩张领土可以使国家富足,人民富裕可以使兵力强大,建立王业务必广施仁政,现在秦国的土地还不够大,人民还不够富裕,我们要从最容易的事情开始着手(不然。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今王之地小民贫,故臣愿从事于易)。”
司马错的建议,是对秦国现状的分析,堪称为战国版的韬光养晦。“夫蜀,西辟之国也……有桀、纣之乱……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而又有禁暴正乱之名”(西边的蜀国,现在国内出现了夏桀、商纣那样的动乱……得到它的地盘,可以扩大秦国的疆土;得到它的资源,可以使秦国的百姓富裕……还能得到除暴止乱的好名声)。”师出有名的战争,让秦国面子、里子都赚到了。
对于张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建议,司马错也进行了反驳:“今攻韩劫天子……恶名也……
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以鼎与楚,以地与魏,王不能禁……不如伐蜀之完也(如今去攻韩,挟持天子,挟持天子会招来恶名……周把九鼎送给楚国,韩把土地送给魏国,这些都是大王没法阻止的……先伐蜀才是万全之计)。”如果曹操当初能被劝阻,也许就不会留下千年的骂名了。
原文:
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司马错欲伐蜀,张仪曰:“不如伐韩。”王曰:“请闻其说。
对曰:“亲魏善楚,下兵三川,塞辕、缑氏之口,当屯留之道,魏绝南阳,楚临南郑,秦攻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诛周主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救,九鼎宝器必出。据九鼎,案图籍,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今夫蜀,西辟之国而戎狄之长也,弊兵劳众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为利。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而王不争焉,顾争于戎狄,去王业远矣。”
司马错曰:“不然。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王之地小民贫,故臣愿从事于易。夫蜀,西辟之国也,而戎狄之长也,而有桀、纣之乱,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也。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已服矣。故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西海,诸侯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两附,而又有禁暴正乱之名。今攻韩劫天子,劫天子,恶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义之名,而攻天下之所不欲,危!臣请谒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齐,韩、周之与国也。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则必将二国并力合谋,以因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以鼎与楚,以地与魏,王不能禁,此臣所谓‘危’,不如伐蜀之完也。”
惠王曰:“善,寡人听子。”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蜀主更号为侯,而使陈庄相蜀。蜀既属,秦益强富厚,轻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