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驶过隧道的轰鸣声里,你总看见玻璃倒影中重叠的无数张面孔。有人在刷手机,有人靠着栏杆打盹,有人正用拇指反复摩挲戒指内圈。忽然记起去年梅雨季,车厢里漂浮着潮湿的茧,那对年轻情侣的对话像蒲公英般飘进耳朵:"你相信缘分是消耗品吗?"女孩的发梢还沾着雨水。
便利店的冷藏柜永远亮着冷白的光。深夜两点十七分,穿西装的男人握着加热的饭团,塑料包装上的水珠在指纹间滚动。收银台前的老者掏出铁皮糖盒,捡出两枚薄荷糖和硬币碰撞出脆响。玻璃门开合时,你看见他的驼色大衣被夜风掀起一角,像极了父亲珍藏的那件旧风衣。
第三大街拐角的咖啡店换了新窗帘,浅杏色亚麻布过滤着秋阳。总坐在窗边的姑娘今天没带素描本,她的马克杯沿沾着半圈口红印。侍应生擦拭桌子时,你瞥见某张便签条上的字迹:"当你说'永远'的时候,我听见秒针在倒着走。"风掠过时,纸片打着旋儿坠入废纸篓。
手腕内侧的电子表突然震动,提醒你该吞服胃药了。药片在舌尖化开的苦涩中,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支画歪了的手表,蓝墨水渗进臂纹,被班主任罚抄课文时,眼泪晕开了"光阴似箭"四个字。此刻地铁正穿过城市动脉,便利店的白炽灯照着新来的小姐姐补口红,咖啡渣在滤纸里蜷缩成深褐色的叹息。
我们终究都成了时光琥珀里的标本。那些未寄出的信在抽屉里泛黄,聊天记录里的晚安凝固成标本,连争吵时摔碎的马克杯,裂纹里都栖着光的残羽。昨夜暴雨冲刷橱窗时,你看见水痕中的倒影——十四岁的自己正蜷坐在图书馆角落,往书页里夹银杏叶,而此刻头顶的空调风口,恰好落下片半枯的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