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爷爷去世,四十多天了。见他的最后一面是两个月前。送春节节礼,那时候他还好好的,尽管卧床不起,可是精神状态都好,我给他压岁钱,还跟他说年后再去。
只是打算等天稍稍好一点儿,带上两个孩子一块去,眼瞅着天气和暖了,没想到,却收到了噩耗。年后再去,竟是为了奔丧。
回想起这些,不觉泪流满面。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以后竟然是再也不见的了,我都没来得及跟他告别呢。这些,不停地在脑海中浮现,像一把大锁,把我困在悲伤的时空里,满心失落。
爷爷,他真的是去旅行了吗?中午带小女儿在油菜花田里玩耍,她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当作拐杖,不断问我像不像老太,我知道她说得是爷爷。 我告诉她老太去旅行了。她问我去哪儿旅行。我说,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 爷爷,你真的去旅行了,对吧?
爷爷,他孤独的一生,也就是走街串巷的热闹里才能淹没他的寂寞。奶奶去世33年了,这些年,他有一半的时间是自己一个人生活,而其他时间,虽然与我们住在一起,却也依旧是一个人的生活,直到三个月前卧床不起,而卧床的日子,一定特别煎熬吧,爷爷怎么能忍受由人伺候,不能自由行走呢?
真的,我印象中爷爷爱走,他挑着两个筐,筐里放着一些零碎物件,各个村庄叫卖。他有一个大鼓,卖东西的时候摇起来,就是最厉害的吆喝了。小孩子会缠着妈妈买点儿糖果吧,老妇人会添两裹新线球吧,爱美的姑娘会选两个发卡吧,我没亲眼瞧见,可是似乎又都在眼前。爷爷接过毛票子,是在斟酌为孙子孙女买三斤苹果,还是打算买入两只小猪苗呢?
他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他一生节俭。他出门卖东西,最初担着挑子走,后来是一辆小三轮车,都够辛苦的,可他都是自己带块煎饼作午饭的,没舍得买过一瓶水。家中经济宽裕了,他也不曾破费过。隔三差五上集市溜达,也都是带一盒饼干,一盒牛奶,很少直接买着吃。回来,还捡一堆破烂,拾掇一下,有空再带上集市卖了。他的遗产,有不少小面额的钱。
有一次爷爷在小院里数小牌,他问我是不是天天在饭店吃,我还打趣他,哪有那么多闲钱。现在想竟成了遗憾了,自己锦衣玉食,却没有想过带着爷爷去见识一回。现在再也没机会了……
他是吃过苦的人,分外珍惜今天的好日子。他常常和邻居一个爷爷聊天,说着幸福话:哪里想过日子会过成这样,以前饭都吃不上,现在吃不了,挑着吃。
爷爷,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听说我们之前住的地方要拆迁了,可能很快就搬进小区的楼房里住了。爷爷,你都没住过楼房呢,怎么就走了呢?
又是一年春风吹。总以为爷爷熬过了冬天就好了,有好几个冬天我都战战兢兢的,每次给父母打电话都先问问爷爷的情况,如今电话去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爷爷不在了,爷爷真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