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刘头骂骂咧咧地赶走了那群熊孩子，然后拐杖在前头四下地探着，慢吞吞地缓步往村东头走去，那里最靠里的一排老房子，最里面那一间就是他的家，姑且叫做家吧。

老刘头熟练地掏出钥匙，摸着锁头，对准孔，“咔嚓”一声打开锁头，慢慢推开房门，老旧的房门“咯吱咯吱”地响着，想一个快要断气的老年人一样。

房间不大，农村的老平房，里面很简陋，老旧的墙壁边上，是脱落的灰，进门处有一个开裂的灶台，上面是一个灰黑色的大铁锅。房子后面是一张旧床，看蚊帐以及床的颜色，也是有些年头了。床出来一些的地方，有一套老旧的桌椅。

这差不多就是老刘头的全部家当了。老刘头全名刘大宝，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年轻的时候娶过一个老婆，不过后来去世了，也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自那之后，老刘头就没再娶过。一方面是因为年纪不小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比较穷。

以前还好说，有个正经工作，虽然是烧锅炉，但在那个年代也是正行，后来眼睛慢慢地不行了，看了医生，医生说那个叫什么白内障。后面又贪便宜，信了庸医，不仅把老本赔进去，还把眼睛彻底弄坏了。自此之后，老刘头就变得性格孤僻，脾气暴躁，靠着自己去摸索着种点菜和村子里的扶持度日。

02

“刘爷爷，你猜猜今天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一道年轻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老刘头握着一杆老烟枪，“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扭头朝着门口喊道，“小猴子，别跑那么快，别摔着啦！”

“不会不会，您都说我是猴子了，哪那么容易摔着。刘爷爷，我带了点肉过来，给你熬菜吃。”一个15，6岁模样的男孩，穿着一身校服跑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块用草绳绑着的肉。“给你挂门环上面了，晚点你记得拿去熬菜哦。”“行行行，知道了，今天放学这么早啊，作业做完了吗？”老刘头宠溺地问道。

“还没呢，这就做。”说着，男孩放下背上的书包，拿出作业本，摊在桌子上，坐在椅子的另一头开始做起作业。男孩叫陈烨，也是村里人，之前学校组织志愿活动，来过老刘头家，也知道了老刘头的一些事情，他觉得这个倔老头其实挺好相处的，有事没事就往这里跑，刚开始老刘头还挺不习惯，加上脾气暴躁，时不时就骂人，和很多人都处不来。

偏偏陈烨这小猴子很对他胃口，他帮老刘头教训了几次村里那帮熊孩子，那群熊孩子欺负老刘头眼睛看不见，时不时抢他的拐杖，或者硬是拉扯着他，把他带到沙堆里，然后看他狼狈出丑的模样哄堂大笑。

陈烨遇到过几次，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上去就是一人一个暴栗，锤的熊孩子们嗷嗷叫，嚷着要叫家长。从那之后，陈烨就成了老刘头家的常客，还时不时从家里头带点肉或者菜过来。

老刘头牙口不好，吃不了太硬的菜，他喜欢把菜和肉切碎，一起丢到锅里乱炖，陈烨吃过那个菜，他还觉得挺好吃。陈烨喜欢听老刘头说些以前的事情，听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如何如何厉害，小个子也能干重活，又说些他以前老婆的事情。老刘头遗憾的事情不多，其中妻子的事就让他有些耿耿于怀。他觉得对不起妻子，没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也没钱给她治病。

03

老刘头一个人在家，最喜欢摆弄他摆在桌子中间的那套老茶具，具说那是一套有年头的紫砂壶，平时没事他也会拿来泡茶，宝贝的不行。这让陈烨觉得挺新奇的，这样一间老房子里，有这么一套看起来确实挺好看的紫砂壶茶具，确是有点格格不入。老刘头说那是他年轻的时候，老父亲从古董市场淘来的，后来传给了他，说是给他的传家宝。可惜他没有一儿半女，也就变成自己时不时拿来泡茶的工具了。

“吧嗒吧嗒，呼~”老刘头抽了几口旱烟，又一口吐了出来，“小猴子，你说你，怎么没事老爱往我这里跑呢？我一个老瞎子，脾气还不好，你图个啥呀？”陈烨沉默了一会，“刘爷爷，其实看到您，我就想起自己的爷爷，其实我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和奶奶，听我爸说，我爷爷脾气不太好，但他确是大英雄，他撑起了整个家。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您，就像看到自己的爷爷一样，很亲切。”

“吧嗒吧嗒，呼~这样啊，爷爷没有儿子，不过，我想，要是爷爷有孙子，估计也和你差不多咯。”“刘爷爷，我一直喊您爷爷啊，您就是我爷爷。”老刘头握旱烟的手不禁抖了一下，“爷爷嘛，没想到我也有一天，会有个大孙子。”

……

04

就在三天前，老刘头走完了自己人生最后的一程。

当天傍晚，陈烨和往常一样，放了学往老刘头家跑去，还带着一把青菜，当他高高兴兴地推开老刘头的门时，发现老刘头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抽烟。

陈烨看到床头的鞋子，他走过去，扒开蚊帐，看到了老刘头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他以为老刘头在睡觉，扒拉了他几下，发现没有反应，这可给他吓坏了，赶紧一溜烟跑回家和父母说了这件事。

老刘头的后事是陈烨父母帮着操办的，一切都是从简，老刘头人缘一般，加上没几个亲戚，所以办得很简单，至少他走得不算憋屈，还有个大孙子记得他的祭日。陈烨和父母说，以后每年都要来给老刘头烧纸，父母也没意见。

因为那天在老刘头的床头，父母发现了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的是老刘头的遗愿。他觉得自己应该时日无多了，于是找了村里以前的一个教书的老先生，帮忙写了这么一封遗书。他说要将那套紫砂壶和那杆老烟枪留给陈烨做纪念，好歹是他大孙子，多少留点东西做纪念。

陈烨父亲看到那套紫砂壶，觉得挺好看，看起来有些年头，于是拿去城里找人鉴定了一下，确实是个老物件，值个十来万还是有的。陈烨却没在意那么多，这是老刘头留给他唯二的念想，他打算一直留着，尤其是那套紫砂壶，他打算当传家宝传下去，毕竟那是老刘头的一个心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