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损友(上)

  『当你在怀念难以割舍的回忆时,有没有想过留意现在稍纵即逝的美好呢,有没有珍惜过那些看不见的习以为常呢。』


  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有一栋建筑虽然不是最高,但和这里的人们有着紧紧相依的关系。

  华盛食品贸易公司。

  这是全亚洲最举足轻重的食品贸易产业。

  如果你在这家公司的大楼看到这么一个女人——

  一头迷人的波浪卷发,垂在浅蓝色的风衣外套上,再衬以米色的衬衫。纤细的腿修长,一如既往熟练地踩着高跟鞋。淡淡的香水味掩盖住一身酒味,昨夜哭肿的眼睛重新散发出光芒,然而再精致的妆容都不如一个自信的笑容。

  千万不要诧异,这就是一个重拾快乐的女人。

  女人,面对失恋,仅仅需要一晚的时间,一晚过后,就能拥有全新的自己。

  一楼的电梯间要打卡才能通过,她拿出一张白色磨砂面的职员卡,除了照片以外,最吸引的是那一行字“杨以筝,营销部北区经理。”

  这是七年打拼的成果,也是我的骄傲。

  公司内部是一片白色的装潢,从走廊到办公桌都是简约的色彩,只因董事长觉得白色是永远不会过时的颜色。

  自然而然,我的办公室也不会例外。

  “杨经理,总经理说十点钟要开会。会议内容大概是关于华盛近期合作的事宜。”我刚坐下,秘书汪琳就急急忙忙地给我汇报。

  面前这个女生,常年不管寒暑都穿着一条粉色超短裙,上司一天没催促就肯定不会完成工作。最喜欢就是不给你时间准备,常常要开会要公干都是提前几分钟通知你。

  当她的上司,要有强大的内心和应变能力。

  “我知道了。”我答道。

  待汪琳走后,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果然,还有2分钟就要开会了。

  呵,真是连冲杯咖啡的时间都不给我啊。

  开会的时间是我觉得最漫长的。

  几个高层之间的尔虞我诈,我们这些小角色仅仅是陪衬。或许有个不幸的,还会被拉出来表态,要是做的不好,以后也别想他们有好脸色了。

  偏偏我就是这不幸的一个。

  “以筝。”

  发呆的我猛然乍醒。

  叫我的人是东区经理莫晓华。

  “莫经理。”我迟钝地回答。

  “总经理说,我们即将和外企合办的年度食品交流会的负责人问题,以往呢都是年度业绩冠军承办的,但今年东区和南区的业绩持平,所以想让你给些意见。”她魅惑的红唇上扬,对我示以一个微笑。

  斜眼撇了一眼南区黎明珊,也是一个微笑。

  不过,微笑背后的利刃我倒看的清清楚楚。到了这里七年,已经看惯了莫晓华和黎明珊的龙争虎斗。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两家都不能得罪。

  “呃……我认为,莫经理和黎经理都是非常有经验和工作能力的人,因此,我觉得把承办责任交给她们任何一个都没问题。”我成功把烫手山芋还给了总经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被郑开阳出卖!

  郑开阳随即说:“总经理,其实往年的食品交流会都是由东区或南区办,今年可以搞个例外。据我所知,今年北区的业绩较往年有很大提升,且和南区东区不分上下,我提议今年的年度食品交流会由北区承办。”

  是的,你没有看错。我毕业以后,除了有一年在外企实习,其余七年的职场生涯都和这个叫郑开阳的人脱不开。

  命运似乎总把我和郑开阳连在一起。

  哪怕是和我在大学不是一个系的他,毕业后都能在同一个公司工作。

  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无可否认,七年的同事让我们对彼此更靠近了很多。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反应。

  “郑部长,北区虽然业绩不错,但始终缺乏承办大型交流会的经验,何况这次是和外企合作,交给一个新人会不会太……”果不其然,莫经理一听就不乐意了。

  “据我了解,以筝来这家公司七年,我也觉得她有能力胜任这个工作。”总经理一开口,莫经理立刻不出声,而一旁的黎经理,可能自知败局已定,早已坐观虎斗。

  而我,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

  我不知道我此刻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该是喜悦?还是烦忧?或是很紧张?

  或许都有。

  一散会,手机就接到了郑开阳的短信:下班等我,请你吃饭。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后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深秋的太阳昏沉,交错着丝缕闲云染红了天空。华盛大楼门口的士最不常见,人却很多。轰轰隆隆的汽车声,红绿灯转换的倒计时声,和行人匆匆的脚步声,交织成这个时候的交响曲。

  我站在角落,懒得和别人挤。低头看了看腕表,那根稍短的指针指向6点。人海匆匆,郑开阳却无影无踪。

  “杨以筝!”嘈杂声中,我隐约听见有人叫我。

  回头一看,果然是郑开阳。

  平时摸着挺柔顺的头发被淋了一瓶发胶后硬邦邦地油亮,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他冲我一笑,两个大酒窝若隐若现。如果只看长相,确实是挺帅的。

  只可惜,身材出卖了他所有的缺点。

  我向他走去,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现在可是下班高峰期,咱们能去哪吃啊?”

  “跟我来吧。”他得意一笑,似乎早有预料。

  郑开阳好像真有准备,熟门熟路地带我穿过大街小巷。他走得很快,我紧紧跟着。

  我其实很想问他到底为什么要为我争取年度食品交流会的承办权,而且我也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但我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因为我不知道真正的答案,可我又害怕他给出的不是我想的答案。

  不知什么时候,街上行人渐渐少了。夜幕也悄悄降临,夕阳逝去,新月高悬。

  郑开阳也停住了脚步。

  我再一次看了腕表:7点整。

  这家伙都不知道在干嘛,说是带我去吃饭,结果让我陪他在大街上走了一个小时!

  “郑开阳,你到底带我去哪啊?我很饿,我现在立刻马上就需要食物!”我摸着空荡荡的肚子说。

  他没说话,只是用他宽大的手掌把我的身体旋转了180度。一家装修独特、风格迥异的餐厅映入眼帘。

  “现在,请进吧。”

  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卡座,坐下后,全让郑开阳点餐。我才仔细看了看这家别具一格的餐厅。

  这里的色调多为淡绿,配上米黄色的灯光,简单而柔和。不知道为什么,都市人在这里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头脑紧绷的神经能得到松弛。对我们这种整天在办公室里和方便面并肩作战的人来说,的确是世外桃源,难怪位置那么难找。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

  “嗯,真不错。”我由衷赞叹。

  郑开阳见我那么满意,又说:“这样就好啦,让你缓解一下承办食品交流会的压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正愁怎么说出口呢,你倒先说了,那我就顺便问下去啦。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今天开会,明明莫经理和黎经理都比我有能力,你为什么提议要让我承办啊?你是存心想让我出丑还是嫌她们的关系还不够紧张啊?”

  郑开阳笑笑,“你就为这事一路上没和我说话?”

  “你别叉开话题。”郑开阳的招数我怎么可能招架不住。

  “好。我回答你的问题。”他玩笑的语气变得认真,“那是因为我觉得,你比他们更有能力。”

  他严肃起来的样子,实在和平时很不一样。我一时呆住,半晌后才回答:“……郑开阳,你就那么相信我?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争取?”

  他恢复了笑意,柔声道:“杨以筝,我好歹也是人力资源部的部长,你现在混的还没有我好,所以我要把我的幸运分给你一些来给你。这是我欠你的嘛。”

  他真的有欠我吗?好像没有。

  心中涌现一股突如其来的暖流,和不知名的感觉交杂在一起。

  夹杂着不确定的温暖,却是很感动。

  在这个是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编各种理由来对你好,是多么幸运的事。

  我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手机突然传来一条短信,发送者是汪琳,内容是:

  “杨经理,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有客户约了七点半在南园酒家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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