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江
文人墨客,自古多情,当他们与天地精灵——雪花邂逅,会碰撞出怎样一段风情呢?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先秦《诗经·采薇》
国难当头,一个普通民众在柳条柔嫩,春光明媚的季节,离开了亲人,告别了家乡,去沙场驰骋,报效祖国。战争结束,九死一生的他回乡时,天气寒冷,雪花飞舞,他翘首远望,恍惚中,纷飞的雪花幻作了那个曾在梦中无数次出现的身影……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唐·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南国的岑参随军来到北方,那浑厚的黄土,粗犷的民风,让他既不适应又充满好奇。农历八月,在他的家乡还一定是桂花飘香,绿树成荫。可在轮台,一整天狂风怒号。第二天天早上军号响过,岑参掀起营帐的门帘,没成想一头撞到了梦中情人的怀里——纷纷扬扬了的大雪不知何时飘起,现在目之所触都是莹莹的纯白。雪景原来是这样的美!惊掉了下巴的岑参大脑里也成了一片雪白。用什么来描摹你的娇美呢,我的情人?对!就用那春天里漫山遍野的梨花来形容吧!
瑶台雪花数千点,片片吹落春风香
——唐·李白《酬殷明佐见赠五云裘歌》
诗仙就是有仙气!在他笔下,雪花就是天上的仙女散落的仙界花朵。不信?你像我一样,站在雪地里,张开双臂,抬起头来,闭上眼睛,细细的去嗅那些飘飞的雪花,是不是有一股幽幽的清香?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李白是“情人鼻中雪花香”,也真是绝了!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唐·柳宗元《江雪》
横遭贬谪的柳宗元,觉得自己绝对是清白的。他不屑与当地官场之人为伍,于是就把自己托身为一没有仙风但有道骨的钓翁,让他去和心中的情人——白雪去幽会倾诉,在她圣洁的怀抱里得到些许的抚慰,来抗拒凄冷的尘俗之气。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宋代卢梅坡的《雪梅·其一》
梅花、雪花,都是文人眼里的尤物。如今二者争宠,这就像让异性抓狂的“落水”难题一样,让文人难下决断。这个曾经写下“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的卢梅坡怎么会舍得得罪一个?眼睛一眨,灵机一动,就在看似指出她们缺点的话语里,把这俩情人都讨好了。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金·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 / 迈陂塘》
从小生长在北方的元好问见惯了雪飘,他知道雪景看着美妙,可骨子里冷着呢。所以当他到太原参加科考,听捕雁人说,一早用网子捉住了一只大雁,杀死它想吃肉,没成想一直在上空盘旋的另一只也撞地而亡,就花钱买下了那两只死去的大雁,把它们安葬在了汾河边上,并写了这首词来悼亡。词中想象这一对伴侣从南到北双飞双栖,现在眼见得一只已去,另一只也觉得千山万水形单影只,心冷如雪,决意不肯独存。就是在这首诗里,元好问发出了那惊动心魂的一问:“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明·张岱《湖心亭看雪》
曾是公子哥的张岱,一贯喜欢游山玩水的风雅生活。这次竟然在杭州西湖遇上大雪三日,不去和她幽会一场,真是会抱憾终身的。于是在更定人静之后,只带一书童,便摇船到湖心亭去赴约。平素就妩媚撩人的西湖,更是白衣白裙,风韵独特,挠得人心里痒痒得不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在湖心亭,竟然遇到了两位比他还痴迷的人。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清·纳兰性德的《采桑子 塞上咏雪花》
身为皇上近臣的纳兰,虽知道雪花轻浮不沉稳,冷淡难相守,但还是由不得喜欢她,因为她与人间别的花不同,她不慕富贵,不求荣华,和自己真的是知己知音哪!他真想抛家别业去和她浪迹天涯!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毛泽东《沁园春·雪》
一代伟人毛泽东,本是豪情万丈的本色男儿,但当在陕北峁塬上看到“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时,也有些把持不住了,于是展开丰富的想象,设想雪后初晴,白雪红日,那是多么的妩媚迷人哪!
这正是“自古文人多风流,逢梅遇雪自淹留”哪!每一次文人与雪的邂逅,都会像情人幽会一般,激情四射,浪漫风流,迸溅出如珠似玉的优美文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