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寻找王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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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大早,滨海派出所里突然闯进两个人,一个老妇女由一位年轻人扶着,气喘吁吁地坐在警务接待室里,门口的辅警小王正生气地要把他们请出去。

刘警官正在值班,问他们有什么事?小王气呼呼地说:“什么也不说,也没有登记就冲进来了……”

老妇人还在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王……王建国,赶紧帮助找一下王建国……不然会出大事……”刘警官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说:“大妈,慢慢说,别着急。”

旁边的年轻人也有点着急:“我妈的意思是我爸要自杀,请赶紧帮忙找回来。”老妇人赶紧点点头,连说:“是,是,是。”

等大妈喘过气,终于讲明白了。原来大妈的丈夫叫王建国,这半年多头疼得厉害,不久前到医院检查,昨天早上他自己到医院去拿结果。大妈到朋友家打麻将,深夜回家没见到王建国,当时没太在意,以为他到朋友家去打牌,打了个通宵。以往也有这样的事,不过以往会往家里打个电话,昨晚却没有。

睡了一觉,早上起来收到一封信,拆开一看大吃一惊,赶紧打他的手机,铃声却从床头柜响起,原来他压根就没带手机出门。

刘警官接过那封信读了一下,也紧张起来。这明显是一封遗书,把后事一一列举后与老伴诀别。他急忙问大妈,王建国是不是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大妈将一张检查结果递给刘警官,筛查的结果排除了恶性病变的因素,初步诊断为神经性头疼,可以药物治疗改善。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要写遗书呢?大妈告诉刘警官,王建国并没有看到这张检查结果,是她接到那封信后到医院找医生拿的。

刘警官向所长报告后,首先到医院调取监控录像,发现王建国昨天上午去了医院,没有找到他的治疗医生,在护士不在的情况下,翻找了科室的病历,巧合的是,他翻到一位同样叫王建国,甚至跟他同龄的病人的病历,这位病人是恶性肿瘤晚期,而且多脏器转移,已经生命垂危……

情况很清楚,王建国看到与自己同名病人的病历后,以为自己病情严重,因此不想治疗了,这个问题有点严重,必须马上找到他。但他没带手机,并采取邮寄的方式给老伴写信,就是为了有个时间差,从容料理好后事,可是到底要处理什么后事呢?

问大妈和他的儿子,也不清楚。清理他的物资和财产,调取相关的视频监控,发现他昨天从医院出来后,在路边一个自动存取款机上取了二万块钱,然后回了趟家,把手机和银行卡留在床头柜里,写了封信。出门不远处有个小邮局,信投进去后,上了辆公交车,全市监控视频上就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了。

征求大妈同意,在当地电视上播放寻人启事,在节目中插播,寻找王建国。很快就来了两条线索。刘警官带着助手和大妈一起,按线索驱车去寻找。

第一个地方是市郊的一个小山村,这是一个很偏僻的山区,走到路上大妈想起来,这是王建国当年上山下乡的地方。出了县道后还走了六七公里的山区小道,汽车勉强能够进入,到了一个小山村。

一位老大爷在村口等着,他饱含热泪地告诉刘警官和大妈,他是王建国当年插队时的老队长,几十年间王建国时常会来看他,这些年身体不好,经济情况也不太好,常常受到帮助。

昨天中午王建国突然来找他,说是要出一趟远门,可能有一趟时间不能来看他,硬是留下了一万块钱。他说看到电视赶紧叫孙子打电话,关切地问:“王建国去哪里了呢?”刘警官只能支吾几句:“出远门了。”

离开老大爷直奔第二个点,这是市里一个城中村,找到一间破旧的平房,敲门进去,有一位又黑又瘦的瘸脚中年妇女,见到他们就唠唠叨叨地说了起来,听了半天才听明白。

原来她的丈夫几年前因病去世,自己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又遭遇车祸致残,生活极其困顿,当时读小学的孩子几乎要缀学。王建国从媒体知道这一情况后,上门来帮助她们,这几年资助了不少。昨天下午到她家,告诉她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来帮助她们了,鼓励孩子要认真读书,长大后成为有用之材,临走时留下了一万块钱。

出妇女家门后上了车,大妈抽泣起来,刘警官赶紧安慰她。大妈哭着说,结婚这么多年,知道他是好人,但不知道他还做了这么多好事。这些年常常埋怨他,责怪他乱花钱,时不时还摔碟子摔碗的,不知道他把钱用在这些事上面了。

刘警官边安慰她,边引导她再想想王建国还可能去哪里,因为目前的线索只能知道他昨天上午和下午的行踪,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的行踪都断了。

大妈还是在啜泣,突然脑子闪过一道火花,讲了一个地方,请刘警官帮助去查。

果然一查就查到,这是邻县靠海的一个度假村。大妈想起来,这个度假村旁边有一个海水很深的海湾,海水湛蓝湛蓝的。当年王建国和大妈一起看电影《泰坦尼克号》,对杰克长眠蓝色大海的情景赞赏不已,曾跟大妈说过百年时也要找一个这样蓝的海洋长眠。

几年前来过这个度假村,他就喜欢坐在海岸上凝视这个海湾,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不想走。大妈也没当一回事,现在一想,肯定去了这里。请当地警方协助,调了度假村的登记和监控,果然今天中午王建国还在监控里出现过。

事不宜迟,马上驱车到这个海湾,还好不太远,一个小时就到了,车子不进度假村,直奔海湾,岸边上正坐了一个人,大妈一看果然是王建国,正坐着凝视着这个海湾。忽然他抬头见到警车靠近,站起来就往海里跳下去。

警车嘎的一声停在路边,刘警官跳下车,从车子后备箱拿出一个救生圈,三下两下脱掉警服跳到海里去,他的助手辅警小张也拿了个救生圈跳下去,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建国拉上来。

大妈不顾他一身海水扑过去抱住他:“你这个死鬼呀!你看了别人的病历寻什么死啊……你干了这么多好事也不告诉我呀!”

经过两个警官的解释,王建国终于弄明白他错看了别人的病历,自己的病情不严重。他突然将双手伸向刘警官:“我犯罪了,你们抓我吧,我自首……”

接着断断续续地把昨晚上的行踪说了。昨晚上他干了生命中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他原来的单位领导高经理,贪污克扣了工人许多工资福利款,还有大量公司的资金,导致许多工人下岗后生活困难。之前王建国和大伙一起告了他许多次,都因证据不足告不倒他。

有恐高症的王建国,想到要死了,就什么都不怕了。在深夜里爬到高经理住的大楼顶层露台,这是一栋三十五层的高楼,从三十五层用绳子攀到高经理三十三层的楼中楼,一脚踹开窗户跳进去。

高经理还没睡,见到从天而降的王建国顿时吓傻了,王建国进去一五一十就把他的罪名说了一遍,他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下求饶,表示一定会去自首,王建国才安心地离开了。连夜把在高家录的录音笔和一份书面举报材料交给纪委值班人员,才放心地离开这个城市。

一切真相大白,几个人驱车回市里,先送大妈回家,把王建国带到公安机关配合调查。

几天后大家都知道了,高经理因贪污的行为被纪委带走。王建国私闯民宅,因情节不重且有自首情节,从轻处理,被拘留七天回家,这些天天天扛着鱼竿在海边钓鱼,常常钓到大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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