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夏
开学第一天,是爷爷送小希去的。
一年级的第一天,小希一点也不害怕,她很兴奋。
教室里一群和她一样大的小朋友,以及更大一群的小朋友的家长。班主任决定和家长们一起把座位排好,小希慌乱地在同学中一瞥,只看见一个眉眼清秀的男孩子。座位是按照身高排的,小希发现情况不妙,撇起小嘴开始哭,眼泪滴滴答答黄豆一样掉下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家长们投来同情的目光,班主任初来乍到,被这阵势吓坏了,于是大家纷纷说:“孩子你随便挑,想和谁坐一起就和谁坐一起!”班主任指指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小希说:“我要回家”,班主任又指指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孩子,小希说:“我要回家”,当班主任指向那个眉眼清秀的男孩子时,小希什么也没说。功夫不负爱哭人,小希收获人生第一个同桌——小宇。现在的小希每当回忆起这个场景时,都直想骂自己一句心机婊。
小希和小宇很快成为朋友,他发现小宇是个顶有趣的人,讲话很好笑,只要小希想听,他就有无数个笑话等在那里。小希觉得,他特别像《无懈可击》中的男主角,他们笑的时候嘴角都向一侧弯出好看的弧度。他很喜欢笑,小希很喜欢看。
他生病了,小希放学后会去他家送作业,小希想如果自己生病时,送作业来的人是小宇,那会很好;他忘记带尺子,小希会把自己的尺子折下一半送给他,小希想如果自己忘带尺子时,也能得到小宇的半把尺子,那会很好;他回答不上问题时,小希会在下面小声提醒,小希想如果自己回答不上问题时,小宇也在下面小声提醒他,那会很好。
小希是不会回答不上问题的,毕竟目前为止她第一名的位置还没有让出给别人过。小宇的成绩却很普通,小希无意间总是会嘲笑他,他从不生气。
小希认为,小宇长的这么帅,完全是遗传了他爸爸的优良基因。小宇爸爸和小宇一样,都是有趣又幽默的人,小希每次看到他,都很开心。
新学期,学校换了一个新的政治老师,从此,每堂政治课都像是一场小型炫娃演讲:同学们,你们越长大,认识的人也越多,圈子也会变的越来越大,你们朋友圈的范围,现在是一个城市,以后是一个省,再到一个国家,甚至是全世界。比如我的儿子,他现在在上海……他聊他的,小希和小宇聊他们的,小宇什么都喜欢和小希说,并且只和小希。
但是有天,小宇变的很不对劲,无精打采,心事重重,脸上的笑也不见了,他偷偷塞给小希一张纸,上面写着:我爸出车huo了。要是以前,小希会嘲笑他连“祸”都不会写,但是现在,事情好像变得有些严重……小希想要安慰小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很不幸,小宇的爸爸抢救无效,意外死亡。从此以后,小宇便很少笑了。同样不幸,由于小希成绩下降,老师不再允许他们做同桌了。小希于是也很少笑了,小希千方百计安慰小宇,却总是说错话。小希说:“你看那个桌子,它是死的,没有生命的,但是……”小宇突然变的很激动,朝小希大吼,小希被吓了一跳,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小声嘟囔:“但是,它一直还在我们身边啊”
“你怎么没交作业啊?”
“一会儿交。”
“哦。”
这是后来的小希和小宇的交流。
再后来呢?
小希上了初中,和小宇不是一个。
小希上了高中,小宇不再上学。
小希还要上大学,小宇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希有时闲起来会想,如果当初自己可以厚脸皮一些,去和小宇解释清楚,或者小宇再努力一些,和她去了一个初中,又或者他们可以经常发消息保持联系……小希不再想了,她觉得有些累了,她看到书里有这样一段话:
终于明白,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那些邀约好同行的人,一起相伴雨季,走过年华,但有一天终究会在某个渡口离散。红尘陌上,独自行走,绿萝拂过衣襟,青云打湿诺言。山和水可以两两相忘,日与月可以毫无瓜葛 。 那时 候,只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 ——白落梅 《你若安好 便是晴天》
她又想起政治老师的话:你们越长大,认识的人越多,圈子也会变的越来越大,大到一个城市,一个省,一个国家,一个世界,比如小希的同桌小宇,现在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