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若是软弱无力,再多的自由又有何用?

我想,我们都热爱自由。

我是想游遍千山万水,同时也能尝遍天下美食。

也想没有工作的烦恼,也无需应酬的虚伪。

如果日子能过成这样,真不知有多少惬意了。如此想着,不由自主地擦擦嘴角边留下的口水。

但也知道不对劲,这个真是自由吗?这个貌似不叫自由罢?真要说的话,叫做白日梦会更为贴切。

真正的自由,应该是这样的——自己为自己负责,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自己坚持自己的原则,自己守护自己的信仰,而不受他人的干扰。——当然, 真要一点不受他人的干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隐遁山林外也是不太现实的了。

自由意味着特立独行,不随波逐流,用自己的脑瓜子思考,打磨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见解和领悟。与此同时,孤独伴随着自由,如影随形。

自由让个人独自承受成功与失败。成功了自然鲜衣怒马,有人送上掌声与鲜花;但失败了,需得独自一人承受失败的滋味。能成功自然另当别论,风光无限,还可以四处宣讲自己的艰苦奋斗史,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从此成为偶像级选手,俨然人生赢家;但万一失败,那么我孤独一人来承担失败的后果——众叛亲离,负债累累,还要遭人白眼?想想就害怕。

所以就有了一时间的豪情万丈,慷慨激昂,想要跳出去做一番大事业,心头的熊熊火焰在燃烧,但转念想到万一失败时自己无立锥之地的窘迫,火焰顿时浇灭,长叹一声,喝一口苦咖啡,拨弄面前的报表去了。正所谓“间歇性壮志凌云,持续性坐吃等死”者是也。

爱自由是需要勇气的。没有勇气,怎么忍受孤独,怎么忍受失败时无人慰藉的苦闷?我们因为害怕失败,我们也自然而然地害怕会带来可能的失败的自由。自由鼓励多种多样的尝试,也无可避免会带来多种多样的失败与失望。我们会赞叹于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英雄,正因为我们深知他们的不易与坚韧。

我们真是太厌恶风险了。

心理学有个试验,比较有意思——

在下面两个选项中做出选择:

A.50%的概率获得1000美元

B.肯定获得500美元

绝大多数被试都选择了B。(也可以自己测试下,看自己更倾向哪个选项,我选了B)

虽然从数学角度看来,两者的期望值是一样的(都是500美元),可是我们真是太喜欢确定性,太讨厌不确定性了。一鸟在手,胜过二鸟在林。智者如是说。

我们喜欢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内的感觉,任何意外状况,哪怕再小,都会让我们诚惶诚恐,手足无措;为此我们愿意牺牲一定的自由,按部就班,换取内心的平静安详。

譬如投资理财。现在除了智商、情商之外,还有一个“商”也火了起来——财商,说是要从小培养孩子的理财观念。倒也是一个不错的进步。不过在我的同龄人中,很多人的理财观念还是停留在银行定期,高级一点的就是银行理财产品和余额宝了。我问过几个人:“为什么不配置点股票和基金啊?历史表明权益类资产的收益率比固收类资产的收益高多了啊?”每个人的回答都一样:“风险波动太大了,小心脏受不了。不如固收来的确定,安心。”才二三十的人,保守固执的如同七八十老头一样。

内心深处,我们渴望有人可以帮我们安排好一切,告诉我们该怎么走,怎么做,我们只需要靠着别人指点的经验走下去。这样比较舒坦,没有阻力,似乎也更惬意随性。

其实,我不是不想做出抉择,不是不想闯荡拼搏,我也想有人有一天能这么评论我:“XXX贯彻落实‘幸福是奋斗出来的’的指导思想,发挥吃苦耐劳的革命精神,敢打硬仗,能打胜仗,敢于拼搏,终于成就一番事业。”

可我总是害怕,害怕因为自己做出的抉择而最后有可能一败涂地。这种不确定性会让我浑身发抖,我本能地恐惧着有可能失败的风险。

古龙大侠有句妙语——治疗宿醉引起的头痛最彻底的办法是是什么?答曰:你只要把头割了,就永远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套用一下,杜绝失败的最彻底方法是什么?答曰:你永远不去尝试就永远不会有失败了。嗯,这也可算为一条人生哲理。

美剧《老友记》中有一集是,莫妮卡约会高中男神,兴奋得不得了,但交谈中发现这么多年过去,高中男神还在干他高中就在干的事情——在电影院贴海报,一点无改变。回来后,别人询问她约会男神的感受,她说:“我今天约会的确实还是‘高中’的男神。”

我是一直很讨厌司马懿这老家伙的。——司马老儿自然也年轻过,但他粉墨登场的主要表演时间是在他老年的时候。——他送给曹爽的那句“驽马恋栈豆”评语真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有老领导的水平。我对曹爽大爷除了觉得他蠢外,倒也没什么特殊感情。我只是怕自己也会跟曹爽一样,依恋短暂的喘息时机,畏手畏脚,不敢放开一搏,终于进退失据,偃蹇困顿,身被屠戮(当然,现在惨是不会这么惨的了),被别人嘲讽道:“驽马恋栈豆。”

想用一成不变,拒绝改变的态度来假装自己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安慰自己平淡才是真,把李斯的“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当做前车之鉴,可不慎欤?大有只要自己愿意,李斯的功绩自己随随便便也能做得出来的豪迈气概。

就像手握流沙,握得越用力,沙反而漏得更快更多,越是想用保守的态度来掌控自己的生活,最后被束缚得越紧,再想冲出樊笼,重新开始,却发现已经难以挣脱,除了随波逐流,反而控制不了自己的生活。其实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的结果,或许也厌恶这样的自己,但根深蒂固的对未知的恐惧始终萦绕在心中,迈不出第一步,很有可能由此会产生酗酒、放纵等作风问题,借酒精和狂欢暂时来麻痹自己,渴望摆脱无能的“自己”,在沉睡酣梦中找寻另一种人生的可能;这样的日子犹如泥沼,越陷越深。直至无可救药。

就像那句话说的:自我若是软弱无力,再多的自由又有何用?

那个老掉牙的假设,如果今天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你是否后悔今生的自己终生碌碌,软弱无能?是否会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渴望过活另一种人生,酣畅,痛快;不害怕,不畏缩;不求安逸无事,但求精彩极致?

如果是的话,闭上眼睛,默数三秒,一个深呼吸,再睁开眼睛。好了,现在就是你的再一次机会。

真的,我们热爱自由,但自我若是软弱无力,再多的自由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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