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系列诗歌散文之二 光头三哥

 五言古诗


借我兄弟手,拭我泪飘零。

虽非同母育,血泽甚分明:

管鲍同卧榻,笔砚催真情,

逢夜生姜片,助我乌发生。

饭堂如庙寺,教室似军营,

进退融一体,荣辱共担承。

秋夜檐花落,春日芳草馨,

数行水手词,送我再远行。

沉绵流火季,心肺煎与烹,

幸弟深情在,携我凤凰城,

夏蝉噪树巅,怜蚁亦生灵,

点化梦中客,片语山岳倾。

今番功业就,明朝白发横,

人世有代谢,生死为弟兄!


散文:


      光头老三,是我老家读高中时一个同班同学,年长我两岁,在家中排行老三,我习惯喊他三哥。他目前在老家县城一所中学当领导,和家乡教育界人士很熟,每当老家孩子们就学方面遇到难题找我时,我总习惯向三哥求救,他总能安排得妥妥贴贴。时间长了,老家亲人会撇开我,直接打电话找他。好多时候,三哥把事办好了,我竟然还不知道。

(一)相识

       我和三哥相识在高三阶段。当时我就读于县一中,老三就读于县二中。高三阶段三哥转校,正好插到我们班里,我们两个同宿舍,上下床,成了好朋友、好兄弟。三哥长得很气派(与带头二哥比肯定有差距),当时身高约有1.78,很白静,一张四方脸,眼睛细细的,笑时候咪成一条线。刚来时,三哥并不是光头,而是留着长长的头发,甩起来挺酷。

       三哥常向我们讲当年他在二中读书时的趣事。他们县二中地处乡镇,条件很差,破破烂烂的校园,外面有个臭水塘。三哥告诉我们,他们食堂那些缺德的大师傅,经常在臭水塘里为他们洗菜。更不能容忍的是,一个夏天晚上,他和其他几位同学,去食堂打开水,竟然看到,食堂里的小工,正光着屁股在他们炒菜大锅里洗澡。当时马上就炸了营,大家“嗷”地发声喊扑上去,将那小子按在铁锅里,噼里啪啦一顿胖揍,直至打个半死。

       那时高中还是挺保守的,不象现在动不动就开房约炮,男孩子们普遍性压抑。无聊的时候,三哥会给我们讲一些荤段子,有段时间竟成了我们宿舍的固定节目。上不了桌面的东西不能说太多,摘录一个意思意思:

      有一个妇女想过河,河水不深却没有桥,她怕弄湿自己的衣服,于是脱下来抱在怀里,然后在河边高粱地里采些高粱叶,简单把自己私处包起来。河对面,一个老头牵着一头驴,也想过河,于是他也脱光衣服,拿驴的笼嘴,把自己的私处遮起来。两人开始趟水过河,不想在河中间相遇了。妇女大窘,赶紧用手遮挡。对面老头坦然一笑:没事儿,没事儿,别紧张,别紧张,戴着笼嘴呢,吃不了你的高粱叶。。。


(二)光头

      既然叫光头三哥,这名号怎么来的呢?咱们从头说起。高三学习很苦,三哥也很用功,可他刚从乡镇中学转过来,跟不上我们的学习节奏。长时间的紧张学习,三哥开始掉头发,左脑勺秃掉核桃大小的一块。三哥很捉急,有人给他出偏方,说是用生姜擦拭头皮,可以产生刺激生发作用。于是每天晚上睡觉前,我多了一项任务:三哥躺在床上伸着脑袋,我把生姜切成片,拿着姜片按他秃头皮上,嘎吱嘎吱来回转圈。这种做法有无科学依据不清楚,反正后来毕业时,三哥不再脱发了。

        一个周五下午,我正在帮他擦头皮,隔壁宿舍一个叫少林的家伙走过来,看着我们两个奇异造型开始唧唧歪歪:“擦个屁呀?一个牤牛蛋有毛没毛有啥关系?真是脱裤子放屁。来,跟我走,咱们找个理发店,理个光头不就得了吗?”三哥一听来了精神,“这注意不错,你敢去吗?你敢去,我就去。”。少林当然不示弱,“去就去,谁怕谁?”。然后三哥开始拽我:“兄弟,同去,同去。”我摇头:“不去,我剃光头不好看。”于是,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不再搭理我,勾肩搭背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第二天早上出早操时,我们班队伍里赫然出现两个100度的灯泡,理所当然地集中了全班乃至邻班同学的注意力。同学们这个上来摸一把,那个上来弹一下,于是队列大乱,不时发出阵阵哄笑声。那么大动静,想不让校领导知道都难。早操一结束,班主任老阎就被让抓校纪的副校长喊到办公室,劈头盖脸就骂:“你们班怎么混进两个和尚?你眼瞎啦,干什么吃的?”老阎挨骂当然不爽,怒冲冲跑进班级教室,揪着衣领子把两位难兄难弟拽了出来:“走,走,走,你们两个不是想出风头吗?我让你们出个够,全给我站走廊,守楼梯口去,让全校同学都瞻仰一下你们闪亮的风采!”

       后来,哥俩儿各买了一顶帽子,扣在光脑壳上。即使这样,同学们还是饶不过他们,吃饭上课拉屎撒尿时,一不注意,帽子就被后面哪位缺德的家伙揪走了。大北风里,一个亮堂堂的脑门儿,那叫一个酸爽。于是,“光头老哥”这个称号,就在整个校园流传开了。


(三)逗猫

        那时高中学习虽也紧张,但还远远达不到目前衡水中学标准。晚上10点钟所有教室熄灯,大家老老实实回宿舍挺尸。可学生们都知道,这一年努力关系自己一生,哪个敢不用功呢?于是,学校就派出检查组,晚自习后逐一检查,哪些同学不按时回宿舍,那是要挨批的。

        一天晚上,熄灯时间到了,大多数同学们撤退了,剩下十来个男生,有的在那里做作业,有的在聊天玩耍。忽然,“呼”的一声教室门开了,政教处一个外号叫“花猫”(因为他经常把我们当老鼠抓)的家伙冲进来。“好哇,这么多人,藐视校纪,敢开夜车,都别走,都别走,全把名字给我记下来。”

        一看这架势,我们知道,想直接开溜肯定难了。于是,前面的几位就开始和“花猫”打哈哈。三哥使个眼色,另几个兄弟分别向电灯开关处凑。我呢,就装老实人:老师,老师,我们知错了,马上关灯去睡觉。“花猫”问:“你叫什么名字,快点给我登记下来。”“好,好,好,听老师的,我马上写。”。于是,我在他的小本本上写上了两个名字:孙悟空、李登辉(娘滴,那家伙那几年不是一直在闹腾吗?让我记住了)。三哥一看时机差不多了,大喊一声:兄弟们,动手。“咔嚓咔嚓”,教室电灯齐灭。大家趁着嘿,轰轰隆隆向外冲,完全不顾“花猫”在旁边撕心裂肺地喊叫。

        第二天早上,班主任老阎再次大发雷霆:谁叫李登辉,快给我站出来,还李登辉呢?有连战吗?你们简直是把老师当猴耍呀!


(四)恋爱

        在那变态的紧张学习之余,三哥竟然还赢得一段恋情。正常嘛,我那三哥,等头顶毛长全后,还是挺有形象的。当时的学校没有食堂,吃饭时大家去伙房打饭菜,带回教室里吃。我,三哥,还有另外两个兄弟搭伙吃饭。打饭是有分工的,有的去抢馒头,有的去打开水,有的去装汤,有的去打菜。三哥,多半负责打菜。由于他形象上佳,动作麻利,一来二去,竟被一个炊事员看上了。那个炊事员虽说是个做饭的,但形象比当时大多数任课老师都好。他看上三哥,是为自己家闺女惦记。他的女儿中专刚毕业,正准备找婆家。于是他通过身边一个和三哥同一乡镇的同行,表达了想做老三岳父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好事儿,一起吃饭的几个兄弟,当然鼓动他去尝试:三哥呀,咱们试试呗。人家也是中专生,吃皇粮的。模样嘛,看她爹长得挺周正,估计她也差到哪儿去。还有一点最重要,嘿嘿嘿。你和她发展成功与否,说实话,俺们哥几个不是特别关心。俺们关心的是,你准岳父在食堂李掌勺,你打菜时至少会给予咱们一些照顾吧,让兄弟先沾点光行不行?

        在我们鼓动下,三哥真去赴约了。来来回回有两个月。后来决定放弃了:“兄弟们,那女孩不行,配不上三哥,虽然挺白静,但有些胖,哥哥看不上。”嘿,瞧这话说的,人家长得胖,你第一次见面不就知道了吗?如果不同意,还用勾搭人家两个月?哈哈,我猜呀,三哥是看反正就要毕业了,马上用不着在食堂吃饭了,掌勺大师傅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别说,三哥这两个月的罗曼史,给我们兄弟几个确实带来实实在在的福利。在那清汤寡水的年代里,同样的价格,每次三哥打回来的菜,份量大,油水足,肉块多而厚。毕业前我们学校组织体检,八成同学贫血,就我们几位,血柱子蹭蹭蹭地向上窜。就差全得三高了。


(五)抓鱼

       黑色七月终于到了,决定命运的考试结束了,我们同宿舍几个兄弟,光着膀子躺在那里发骚。有人提议去喝酒,但有人嫌那样没情调,提议去游泳。折衷方案是:先去游泳,回来再去喝酒。

      县城南关有一条河,学习之余我们经常去游泳。同宿舍八个兄弟去了六个,扑通扑通跳进水,开始表演狗刨蛤蟆跳那一套。那时环境还好,水很清。游着游着,和尚三哥喊:“瞧,水里有鱼,咱们比赛抓鱼吧。”另一个后来当了派出所所长(咱们喊他所长吧)的哥们儿骂道:“就凭你那笨手笨脚,也能抓得到鱼?”我在旁边搭腔:“这样,你们两个打赌,三哥如能抓到鱼,今天晚上所长请客。抓不到,三哥请客,大家看怎样?”对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其他兄弟肯定乐观其成。

        于是三哥定定神,开始表演抓鱼,所长在旁边冷嘲热讽顺带提心吊胆。三哥做事很认真,只见他动静结合,手脚并用,瞅准机会一个猛子下去。失败不要紧,咱们重来。再失败,再重来,一折腾就是十多分钟。我们帮闲的几位都没兴趣了,各自去游泳。突然看到,三哥从水里呼地冒了出来,两只手紧紧握着,手指头缝里露出一条小鱼尾巴,边向浅水区走边喊:“抓到了,抓到了,所长你服不服?赶紧准备请客。”

        所长一看这小子真的抓住了鱼,假装好奇凑上去,“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等靠近了,趁三哥兴奋劲儿,抬起腿来,对准腰眼儿,“腾吃”就是一脚。三哥“扑通”一声翻身落水。就当我们齐声大骂所长不讲武德不是东西时,光头三哥再次从水中冒出来。你们猜怎地:那条小鱼,人家还紧紧攥在手中呢!


(六)数蚂蚁

        高考成绩出来了,我如愿考上大学,去另外城市读书,三哥却不幸落榜,不得不留下来复读。我常给他写信,得闲回老家时,也请他出来一起喝酒。那年头儿还流行贺年卡,元旦前夕,我寄给三哥一张。上面抄了一段90年代初流行的老歌歌词: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一年时光很快过去,我放暑假了,三哥却高考再度落榜,心情极度郁闷。我知道后,就拿了两瓶酒,还有两只烧鸡,跑他家里安慰他。他嫂子炒了盘青椒,我们就着烧鸡青椒喝闷酒。喝着喝着,我把酒瓶子一推:三哥,越喝越愁,咱们不喝了,我陪你去市里散散心吧,大学里还有我认识的一个校领导,我们再去努力一把。

        于是,我和三哥一人一辆自行车,骑行百余里(不是为了散心吗?所以懒得坐客车了),赶到地级市那所大学,走访老师,拜访校领导,唉,难呀,一无所得。在同学宿舍里将就一夜,我俩骑着自行车,垂头丧气沿着原路向家赶。走到城外河边时,将近中午时分,我们又热又渴。恰好路边有一个卖西瓜的,我们买了一个,让人家帮忙切好,两人蹲在路边大树下开始吃。

      流火的季节,骄阳似火,恼人的蝉在头顶上不断地嘶叫。再甜的西瓜,这个时候入口,也感觉不到好吃。三哥开始注意到脚下的蚂蚁,它们正在爬树。于是放下手中的西瓜,拿起一个小树枝,开始挑弄蚂蚁,每当蚂蚁在树干上爬行一段,他就把它们挑下来。

       “娘滴,我感觉,现在自己还不如这些小蚂蚁。”

        知道他心情不好,我开始宽慰他:“三哥,别和它们过不去,咱们是万物之灵,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呢。”

       “兄弟,我知道,不过这会儿,哥哥连死的心都有。”

       “三哥,你心中的痛,兄弟百分白理解,而且,谁也替代不了你。可你不能这样想。咱们还这么年轻,人生道路刚刚开始。不为自己,总要考虑下家中老人吧?你的分数差距不大,完全可以再试一年,成功概率很高的。退一万步说,真的考不上又能怎样?咱们有手有脚,还有知识,还有学校积累的一些人脉,在家里创业,去城市打工,总比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强多了吧?要不,三哥,你再试一年,如果真的还是不行,你跟着兄弟走,到我所在的那座城市里打工创业,兄弟多少还能照顾你,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谢谢你,我的好兄弟!”我看到三哥眼圈发红。“兄弟你放心,三哥我扛得住!”

       第二年,三哥如愿考入理想的学府,随后工作结婚生子,生活甜蜜幸福,我们两个的兄弟感情也越来越深。


       刚刚过去的暑假,我去家里看他,为了他帮助老家孩子上学的事儿,不免向他和嫂子客气几句。身边,美丽而贤惠的嫂子嫣然一笑:

      “兄弟,你和他还客气什么?你为他擦过头皮,带他一起学习,帮他参谋婆姨,和他一起抓鱼,还和他数过蚂蚁。都这种关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嫂子一席话,我的眼泪差点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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