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苦夏这个词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查阅了一下,得知它是一个中医里常提到的词汇,也常被误解为一种病。事实上,夏季温度升高,很多人都会有食欲不佳、乏力、睡眠差等症状,这种“没劲儿”的状态就属于苦夏。
之后非常巧的是,又看到了一首描写苦夏的诗:
赤日蒸天地,汗流似泼汤。
万方无应雨,四海泛离光。
气拥衣潮湿,土焦风滞凉。
长亭封蔓草,幽径卧青芒。
蝉噪急高树,燕慵息雅堂。
卷荷犹惧热,低面伞中藏。
这是我对苦夏的初步了解。
夏天留给我的,是满满的回忆。
最不能忘的是,夏季的夜晚,因为天气炎热,大人们就拿上一把蒲扇,胳膊弯里再夹一个凉席,去街里的路边,或者村口去凉快。
一开始是一家,慢慢的,人就多起来了。拿凉席去的,就挨着铺在一起,没有拿的,就到有凉席的人家那里挤一挤。
人一多,就热闹起来了。人手一把蒲扇,都不约而同地慢慢地扇,有说有笑,话题是三百六十度转换。如果不注意听,保准你一会儿就听不懂接不上话了。
街里的小孩儿也多了。但是他们可是不肯和大人们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凉快的。捉迷藏、丢手绢儿,或者是没有主题的跑着玩。捉迷藏找到对方时的欢呼惊喜,丢手绢儿时一圈一圈地转着,盘算着丢在谁的后面合适。还有一群小伙伴,他们分列两排,隔着中间的一段距离向着对方喊,看他们谁能勇敢地冲过来。
特别是有月的夜晚,人就更多了。月光皎洁,大地一片明亮,夜空辽远,偶尔闪烁着几颗星,这样的夜幕,使人醉。
大人们说着大人们的话,小孩们说着小孩们的话。停下来的间隙,就是静悄悄的。
月光慢慢地挪移着,略过屋顶,又越过树梢,热气渐渐消散,微风徐徐,竟能感到些许的凉意。
这时候,就该回家歇着了。于是,大人们纷纷从凉席上起身,把席子卷起,然后大声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
孩子们听到喊自己的名字了,一边高声应着,一边给伙伴们说明天再约。
沸腾喧闹的夏夜,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人们把这里交给了蟋蟀蛐蛐和蝈蝈,今晚,它们将在这里举行一场盛大的交响乐。
这样的夏,每每想起,都是幸福而甜蜜的。
白天的时候,我最盼望的是,能够吃上一个冰糕,因此就格外盼着能看到卖冰糕的身影。
一辆架着横梁的二八自行车的后面,带着一个白色的泡沫保温箱,骑车的人,慢慢地骑着,一边走,一边喊“冰糕,冰糕,一毛仨,仨一毛”。不管是先看到他们骑着车子远远的向我们这边来的身影,还是先听到他们拉长声音提高声调的吆喝声,我们都兴奋异常,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可是,没来由的,谁会奢侈到他们来一次,我们就买一次,吃一次呢。
不过,大人们在地里割麦,或者在场里碾麦扬场,又热又累又渴的时候,我们就有口福了。拿着大人们给的钱,一溜小跑着去买冰糕,卖冰糕的一边骑车一边走一边喊,我们就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终于追上了,上气不接下气,讨价还价地让多给一个冰糕。
买冰糕次数多了,就有了经验。通常情况下,晌午头儿买就比八九十来点要好,下午买比上午要好,这个时候,卖冰糕的会多给一个,或者两个。虽然冰糕有点松软融化,但是能多吃一个,怎么说也是划算的。
那时的冰糕,大部分是凉水做的。我们去上学的时候,正好会经过一个加工制作冰糕的点,我没有进去看过,但是听大人们说过,现在想来,不知道是不是大人们不想让我们吃冰糕而说的瞎话,还是那时的冰糕真是用凉水做的。
若是能吃上一个雪糕,那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和梦想了。乳白色的雪糕,听说是用牛奶做的,嗦一口,就会有满嘴的牛奶香。牛奶香是一种什么样的香?牛奶味是一种什么样的味?只能在心里幻想。
能吃一个冰糕就知足了,没有奢望去吃雪糕。冰糕拿在手里,小心地揭开包在外面的那层冰糕纸,用舌头舔一下,品一品,再舔一下,再品一品,丝丝凉意,沁入心脾。一个冰糕,我们通常会吃很久,舔着品着,不舍得咬一口,不舍得那么快就吃完。
可是最后,冰糕等不上了,快速地融化,冰糕水开始往下滴了,我们一边嗦,一边用另一只手在下面接,哪里滴,就赶紧去嗦哪里,到后来,嗦不及了,就大口吃掉了。
除了冰糕,西瓜,也属于夏季。那时的西瓜,是用麦子换的。所以在收麦子的时候,大人们的任务是割麦,拉麦,晒麦,小孩子的任务是拾麦,自家地里,人家地里,地头,路边,我们挎一个篮子,有说有笑,边走边拾,没有固定的路线,只要有麦,就拾。拾半篮子,就找一处地方坐下,在篮子里用手揉,用嘴吹,看着篮子里揉搓得干干净净的麦子,我们就想象着用它可以换来多少西瓜苹果或者桃子。不知道大人们后来换西瓜苹果或者桃子的时候用的是不是我们拾的麦子,但是我们吃着就觉得一定是,满满的成就感,因此吃起来就觉得格外的甜。
夏季,在我的心里,就是这样的美好。苦夏不苦,在我的心里,它永远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