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学房闹事之后,宝玉和秦钟赌气要回去,贾瑞为平息事态,只得去求宝玉和秦钟。
宝玉说:“不回去也行,那就叫金荣给秦钟赔礼道歉。”
一开始金荣不愿意认错道歉,后来经不住贾瑞、李贵等人的劝说,给秦钟磕了头,认了错,那事儿才了结。
金荣放学回到家中,却越想越气,自己嘀嘀咕咕说了一通,母亲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母亲胡氏。 恰巧那天,金荣的姑妈金氏来看望他们,胡氏又一五一十地将闹学房的事告诉了金氏。
金氏嫁给了贾家玉字辈的贾璜,但家境不好,便常常到贾府走动,一心巴结凤姐和尤氏,凤姐和尤氏也常常帮助他们。
金荣之所以能到贾家学房上学,全仗着金氏与凤姐、尤氏的关系。
这璜大奶奶自视有人撑腰,听说自己的侄儿被一外姓人欺负,一下不乐意了。她生气地说:
“这秦钟小杂种是贾门的亲戚,难道荣儿不是贾门的亲戚?也别太势利了!况且都做的是什么有脸的事!就是宝玉也不犯向着他到这个田地。等我到东府里瞧瞧我们珍大奶奶,再和秦钟的姐姐说说,叫他评评理!”
金荣的母亲一听小姑子要去宁府找秦可卿理论,急得不得了,这可怎么使得?儿子本来就是在人家学房里借读,这一闹,以后还怎么在那里待下去?
这可是儿子上不上得了学的大事,事关儿子的前程,胡氏急忙求爷爷告奶奶地让金氏别去闹。可璜大大奶奶哪里肯听,气冲冲地往宁府去了。
金氏一心想去找秦可卿讨个说法,替侄儿出口气。她满面怒容地来到宁府,可一见着尤氏立马就泄气了,只是殷殷勤勤嘘寒问暖,又说了一些闲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今天怎么没见蓉大奶奶?”
金氏虽没提及学房闹事,但她一进门,脸上恼怒的表情,尤氏早已看在了眼里。又听她问起儿媳妇,心里更是猜到了七八分。
于是,尤氏十分忧戚地说起儿媳妇得病的事,又说为了让儿媳妇安心养病,免了早晚请安,有亲戚来自己替她挡着,长辈责怪,自己也去替她解释,就连蓉哥也嘱咐过了,不准去劳累烦心她,或惹她生气。
接着又说,秦可卿是多么好的儿媳妇,她的模样、性格只怕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她的为人处世更是深得亲戚长辈的喜爱。
尤氏这招先下手为强用得妙,先是说了儿媳妇儿病得多么严重,又说儿媳妇儿多么好。意思是我这么好的儿媳妇,现在正生病呢,得好好静养,我们家里人尚且不忍心去打扰她,令她烦心,何况是你一外人呢?
这还不算完,尤氏接着又说:
“偏偏今儿早晨他兄弟来瞧他,谁知那小孩子家不知好歹,看见他姐姐身上不好,这些事也不当告诉他。就受了万分委屈也不该向着他说。谁知昨日学房里打架,不知是哪里附学的学生,倒欺负他,里头还有些不干不净的话,都告诉了他姐姐。婶子,你是知道的,那媳妇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的,他可心细,不拘听见什么话儿,都要忖量个三日五夜才算。这病就是打这用心太过上得的。今儿听见有人欺负了他的兄弟,又是恼,又是气。恼的是那狐朋狗友,搬弄是非,调三窝四;气的是为他兄弟不学好,不上心念书,才弄的学房里吵闹。他为这件事,索性连早饭还没吃。”
那“欺负他”的人是谁?那“搬弄是非”的又是谁?金氏也再明白不过了。尤氏说就因为闹学房的事,她那儿媳妇,又气又恼,饭也吃不下去了,病情更加重了。
话说到这份上,金氏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说你的侄子被人欺负了,人家还说人家的弟弟被欺负了呢。
接着尤氏又说:
“婶子,你说我心焦不心焦?况且目今又没个好大夫,我想到他病上,我心里如同针扎的一般。”
摆完事实,讲完道理,尤氏又打起了感情牌。尤氏平常帮金氏的也不少,如今尤氏为儿媳妇的病如此忧心,金氏还怎么好意思再添烦恼呢?这样一来,愈发堵住了金氏的嘴。
果真,金氏刚才还怒气冲冲地要替侄儿找秦氏讨个说法,这会儿听秦氏有病,那事连提也没敢提,怒气已早跑到爪哇国去了。又想着尤氏平常对自己的好,竟转怒为喜,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