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每天都为明天做着准备。我不相信这个。明天可没为我们做什么准备。明天都不知道我们会出现。我现在什么都看透了。老早以前就看透了。人活不了的地方神也对付不了。
——科马克·麦肯锡
巴拉德教授认为,物质现象是物质与话语实践之间的内部互动而形成的,物质与意义“融合不分离”。爱布拉姆认为,自然生命是生物与想象过程的结合,心智存在于万物之中,人们用感官触及世界、感知嵌入世界的自身存在,“生物圈与意义圈互为渗透,身体的毒物与话语互为交融”,形成了物质与意义不可分割的紧密关系。生命是物质的组合,且与物质精密相连。
囤物是为不确定的未来作准备
准备到底多充分才算周全呢?
纵观迄今为止有记载的历史,人类面临的存在性威胁从未像今天这样致命和繁多。还有一个专有名词用来形容这些为末日准备的人——即“预备者”,他们为不限于生化武器、新冠病毒的危机积极做自救的准备。人们更倾向于提前准备物质,以应对未来诸多不确定性。
疫情这三年就是一个三部曲:囤口罩、囤菜、囤药。大部分囤的都是生活必须品,但不乏也有些人在囤可乐、口香糖、啤酒之类的非生活必须品。科马克·麦肯锡在《路》里写的人类世界的最后一瓶可乐,读的时候还觉得是作家美国式的夸张,都到这个时候了,谁还会在乎可乐呢。可是人就是这么矛盾,一边需要肉蛋奶维持生命,一边也需要可乐咖啡这些“非必需”物资来保持镇定,由此也对“必需”和“非必需”的划分有了重新理解。
囤物是为不确定的未来作准备,准备到底多充分才算周全呢?大概最齐全也齐全不过卡夫卡的地洞。
《地洞》写于卡夫卡人生的最后阶段,讲主角计划周密地建设地洞、囤积物品,为伺机袭击自己的敌人做准备。他的建设和囤积类似一种精神偏执,他心甘情愿地与地堡合为一体,因为这里是完全自主的领地,然而不管筹备多么周全,恐惧总是如影随形,“地洞不仅是一个救命之窟,当我站在周围堆积着高高的肉类贮藏品的城廓之中时,纵览这里延伸出去的十条通道。这里是我的城堡,是我用手抓、用嘴啃、用脚踩,用头碰的方法战胜了坚硬的地面得来的,它无论如何不能归任何人所有。”
消费、浪费、挥霍其实是一种解放
人们以非必需品找回生活的平衡
在《通向巴塔耶》一书中,作者张生看到,古代人的节日狂欢或建造金字塔的行为,都不是为了增加社会财富,而是为了把过剩的财富花掉,战争更是人类社会的奢侈形式之一。在这些消耗财富的过程中,国王、君主可以获得转瞬即逝的、闪耀着荣光的至尊性,同时他们也把至尊性传播给了更多的人。按照巴塔耶的理论,因为人人都不甘心被奴役,都有对至尊性的向往,所以人们愿意把自己的财富挥霍,运用于非生产性消费,以维护自己的至尊性不至于在生产性的世界中被遗忘。因此,消费、浪费、挥霍其实是一种解放。
法国思想家乔治·巴塔耶看来,被归为消费非必需品的这类行为是为了维持人的至尊性。他提出,消费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生产性的消费,是为了维持存活和发展必需的消费,还有一种是非生产性的消费,这种消费不以生产为目的,不求回报。完全是人们以消费非生活必须品来增加普通生活的仪式感,找回现实与内心的平衡。
为什么可乐成了疫情期间“硬通货”
非必需品关乎尊严也关乎自由
喜欢可乐的人都能说出一堆反驳外界认为可乐不健康的理由。曾经有位同事,囤在公司最多的就是一箱一箱的可乐。排除其他原因,可乐,是真的可以让人心情愉悦的呀!尤其是夏天炙热的午后,小憩后,来瓶冰镇的可乐,那感觉可也太爽了!即使宅在家,心情低迷的时候来一瓶可乐,也是能够让你瞬间冒泡的,也难怪,可乐会被称为“快乐水”。
可乐之所以令人愉悦,是因为它的甜度和碳酸对口腔的刺激达成了一种绝妙的平衡,而味觉连通着精神,所以也能让人在失衡状态下找到平衡吧。就像心情不好的人会尤其的渴望大剂量的甜食,也是想加速找回生活的平衡,而当绝望成为日常,持续供应的可乐就是活下去的理由。
西敏司写可口可乐在二战美国时的重要地位,在海外服役的军人被剥夺了所有与个人有关的物品,身边没有熟悉的文化标记,可口可乐就成为心理寄托和象征。常常有士兵在写信回家时说“自己是为了保卫喝可口可乐的权利而战。”为什么是可乐,而不是麦片、维生素或者其他我们定义的健康的必须品?
据研究表示:人的基本生活越是没有保障,需要的安慰性物资就越多,比如过高的热量、油脂与糖分,它们的意义被营养学忽略了。生活必需品维持了我们的生活,但热量和糖分给予我们以快乐。众所周知,饥饿不会摧毁人,而心理的崩塌是会摧毁人的。
正常的生活上的满足或许不会给我们带来心灵上的触动,但快乐是一种极其可贵的状态,尤其是在我们经过了3年疫情,面对太多未知恐惧的时候。生活之上的仪式感、发自内心的快乐显得尤为难得与珍贵!
有些重度咖啡星人,就是一天可以不吃饭,但不可以不喝咖啡,即使是纯黑咖啡,只要喝上一杯,就能瞬间产生精神上的满足和踏实。如果哪天一天没有喝,这一天的状态一定不会太好。咖啡因宛如可卡因,人生在满足“瘾”的那一刻有了新意义。特别理解二战时德国后方吃不饱饭也要炒点小麦冲水,做低配咖啡喝。当生活围着续命打转,一切都要掐着指头计算投入产出比,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意思的时候,正是这些非必需品在拯救我们的生活,它们关乎尊严也关乎自由。
非必需与必需的建构背后
隐含着思维认知的变化
据了解,疫情之前,大部分年轻人是没有屯菜囤货习惯的,一来是上班确实很忙,即使买了菜可能也没时间做,再加上很多人不会做饭,白白浪费了食材,不如一顿外卖来的效率更高;休息的时候也会买菜自己做,但基本上是只买当天甚至是一顿饭的食材。
很多人不理解,网络这么方便,速度最快的,下单后十分钟就能火速送达,而且是新鲜的,为什么还要囤货?把冰箱塞得满当当,拿个东西还得东挪西腾,到最后许多东西坏掉/过期也没吃完,既浪费又不环保。但如果现在打开冰箱门看到满满的食物,大概会觉得充满了安全感吧。也能理解为什么有些长辈喜欢有囤东西了,他们经历过物资匮乏的年代,居安思危大概已经刻在了基因里。如今我们在某种程度上也有了相似的经历,居然能有和长辈的冰箱和解的一天。
北京前后风控近两个月,当社会系统全面降速的时候,当不得不居家做饭的时候,你会发现“必需品”比你想象得要多。除了食物以外,任何消耗品在没有渠道购买的时候都会变成必需品:卷纸、清洁剂、洗衣液、卫生巾、消毒湿巾、药物、维生素片……
所以囤物资这件事根本禁不起细想,因为需求会随着危机的发展越来越多。从这个角度来看,囤满冰箱或专门去添置冰箱并寄希望于此,恐怕并不足以让人安心。
囤货心理的回潮提醒我们注意当代城市生活的脆弱——基于金钱交易的便利生活建立在社会高度分工、商品从生产、运输到销售整个供应链运作畅通无阻的基础之上。而在大多数时候,我们太过想当然地接受了社会运作的这套底层逻辑,以至于到真正的危机出现的时候,措手不及。
过不被定义的生活
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竭尽全力
卡夫卡在《地洞》中写道:“我造好了一个地洞,似乎还蛮不错。从外面看去,它只露出一个大洞,其实这个洞跟哪里也不相通,走不了几步,便碰到坚硬的天然岩石。我不敢自夸这是有意搞的一种计策……。”“地洞”是卡夫卡对居所的一种情感体验表达,有掩饰不住的欢欣和喜悦,但在这种快感之余又夹杂恐惧。
与此相关的还有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提到的“洞穴之喻”,柏拉图把世界分成两个区域,一个是洞穴之内,一个是洞穴之外,前者就是“可感世界”,后者是“可知世界”。无论是卡夫卡还是柏拉图他们两人都用“洞喻”来解读彼此对世界的感知。
随着我们对世界的深入了解,我们对世界的感知和认识也会有所改变。但我们经历过简单与复杂、善良与邪恶、未知与恐惧等物质与精神上的不同体验,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维度更多了,我们对世界的包容度更强了,我们的边界感也更清晰了,我们对自我的认识也更深入了,我们好像变的更强大了,但我们也更容易被日常简单的快乐所感动了。
陶渊明终其一生都在渴求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而卡夫卡同样如此。他曾经说过:“我最理想的生活方式是带着纸笔和一盏灯待在一个宽敞的闭门掩户的地窖最里面的一间里,饭由人送来,饭放在离我这间地窖很远的第一道门后。穿着睡衣,穿过地窖所有的房间去取饭,将是我唯一的散步……,海德格尔曾经说过:筑造就意味着栖居,人在大地上存在就是居住,栖居的基本特征就是这样一种保护。
在当下,我们厌恶了世界的喧嚣与吵闹,每一个人都会想要寻求一片净土,但是我们无处可去,无处可逃,只能在心灵深处为自己建一座伊甸园,把我们所有的美好与希望安放在那里面。 所谓物质与精神的平衡只有当事人自己可以体验,所以找一种让自己舒服的状态,不被外界定义,尽力过好它,不也是一种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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