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胖今年的跨年演讲一如既往,讲故事,讲故事,讲故事……
其中就有一个社会热点话题:消失的课间10分钟。说一些学校出于安全考虑,规定学生“下课不能去操场”,“除非上厕所,课间不能出教室”,“不许上下楼、不许玩耍”。于是,家长和吃瓜群众众说纷纭,都在讨论说课间十分钟不能没有,可又都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一个常态问题成了热点事件,一定是因为它很难解决。如果换了我们任一个人来操这个心,会怎么办?是下一个文件?还是立一个规定?又或者派一组检查员,盯着学生一下课必须出教室?
在罗胖的分享中,提到了来自北京第一实验学校的李希贵校长的做法,可谓是“破局”良方,值得做笔记和敲黑板。
他怎么做的呢?是保证这10分钟还是延长这10分钟?都不是!而是反其道而行,第一实验学校把10分钟压缩成了5分钟。
你没听错,课间只有5分钟。听说了这项变革的人,第一反应都是:5分钟?学生上厕所的时间都不够啊。你要是这么反驳,那李校长就会反问:学生为什么要集中在课间上厕所呢?为什么不能随时想上就上呢?根据他的理念,学校是社会生活的浓缩和预演。
在工业社会,确实要准点上班、准时吃饭、甚至规定时间上厕所。但在未来的知识经济时代,大部分人的工作节奏都可以自主规划、自主安排。工作单位即使再忙,也不会规定员工统一上厕所的时间吧?所以,在第一实验学校,在课堂上如果学生觉得要上厕所,连招呼都不用打,想去就去。
听到这儿,你又会说了,想去就去?说得轻松!那课堂纪律怎么办?老师的教学连贯性怎么保证?你看,有意思的事情就来了。李校长说,那正好,倒逼教学变革啊。学校一直提倡教学不能满堂灌,要多元化教学,但理念很难落实。现在好了,老师必须顾及到有孩子需要上厕所,所以课堂上集中讲授的时段就不会超过15分钟。老师得讲一会儿,让大伙讨论一会儿。他们甚至把传统教室的空间设计也变革了,根据学习任务的不同,一节课期间学生分布在不同的空间里,各有各的学习方式,不是传统的排排坐,跟老师大眼瞪小眼。那你想,学生上厕所,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心理压力就没那么大,想去就去,课堂的节奏也就变得有张有驰。
紧接着,还发生了一个连锁反应:拖堂的现象消失了。在第一实验学校,实行的是走班制,跟大学一样,学生没有固定的教室,而要根据课程表,在不同的课堂中间转换。课间5分钟只够学生从一个课堂跑到另一个课堂。所以,下课铃一响,学生站起身来就得走。老师想拖堂也没了理由。那接下来的连锁反应,你可能也想到了,就是课堂开始时候的那套仪式也没有了。还小时候上课一开始,有执行的“起立”“老师好”“同学们好,请坐”那套仪式,现在因为课间只有5分钟,学生从校园不同的地方汇聚过来,进门时间有早有晚,老师也没法怪他们,所以仪式也只好取消。你可能会说,这不妥吧?那尊师重教的传统怎么办?李校长的回答很简单,你在工作单位尊敬领导,需要见面“领导好”“同事好,请坐”这套仪式吗?如果真实社会不需要,学校也就不需要。尊重老师,不靠这个。
你看,师生关系发生了改变。这就完了?不,还有一个连锁反应。每个课间省了5分钟,全天加起来可就多了将近一个小时啊。这一个小时怎么办?在第一实验学校这一个小时叫“自主时间”,让学生自己安排。去讨论,去做实验,甚至去发个呆,去踢场球,随你,学校没有安排。当然,老师会从旁观察,发现问题,再来引导。在真实的成年人世界里,每一个人都要有自主定义任务、自己规划节奏的能力啊。在学校里不养成这种能力,什么时候养成?
把课间10分钟改成5分钟,就这么一项变革,还衍生了一些“副产品”。比如,学生需要在一节课后快速整理自己的书包、学习用品,用跑的方式尽快进入下一节课的学习场地,这对学生的自理能力甚至体能也是一种锻炼。再比如,校园霸凌事件减少了。以往,学校里最容易发生霸凌的地方就是厕所。因为厕所里没有摄像头,孩子扎堆上厕所,冲突很容易产生。现在大家分头去,霸凌事件减少了,厕所的利用率还提高了。
讲这个例子,不是想推广“课间5分钟”这个具体的变革措施,毕竟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约束条件。我也不是想讲什么教育理念,而是想请大家看看一个具体动作的价值。在刚才我们描述的这一系列连锁反应里,其实包含了很多观念变革。比如——课堂教学该怎么设计?老师该不该拖堂?该不该有课堂开始的仪式?学生多大程度上该自主学习?如果非要把这些理念讨论清楚再落实,那可能就永远落实不了。就好“老师该不该拖堂?”答案似乎很清楚吧?不该。但是你站在老师的角度,他即使不说出口,心里也会嘀咕:“拖堂难道是为了我吗?多讲一分钟我不累吗?这不是为了学生好吗?”只要老师心里还这么想,拖堂现象就永远不会根除。而李希贵校长通过这一个动作,把课间10分钟改成5分钟,变革的齿轮就开始转动了,争论就停止了,理念就落地了。这就是把问题具体化到动作的价值,一具体,就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