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农历九月,参加了两场葬礼,送别了两位老人——我的四奶和四爷。昨天,我们送四爷回到了家乡,安葬在我家的祖坟。这里埋葬着我的太爷、太奶,我的爷爷奶奶,大爷爷大奶奶,三爷三奶,我的大大。从此,四爷也要长眠于此,和他的父母、兄长们在一起了。凄凄寒风中,姑姑指着爷爷坟前说,将来这是你爸你妈和几位叔叔婶婶的位置。不禁悲从中来!
四爷一生命运多舛,漂泊一生,终得在故乡的怀抱里安歇了。
年岁渐长,越发珍视亲情。四爷健在的时候,我们姊妹们逢年过节总会前往他和四奶看门的小区探望。清晰地记得,三年前的春节前,我和妹妹们去看三爷,三爷看到我们来了,蹒跚着走过来,拿起一张地区小报欢喜地指着封面的人物对我说:“这是你吧,淑亚?今天新发的报纸,我一眼就看出你了!”四奶说:“一看到孙女儿上报了,你四爷逢人便讲呢!”四奶眼神里也是掩饰不住的慈爱。区区一张小报,短短一篇报道我练书法的小文,让我的四爷为我自豪了好一阵子。
如今,我的四奶四爷一月之内相继离世,留给我们的只有无限的追思。
作为家里的长子,我的父亲每每为我们这个家族的婚丧嫁娶诸事奔忙,他要扛起这个责任。昨晚驱车载父母回来的路上,妈妈说:“你四爷入土为安,你爸可以松口气了。”我看了看坐在副驾驶的爸爸,连续几天的奔波,他颓然坐着,已恹恹欲睡了。
人,是需要一点奉献精神的。这点精神用于事业,它能使事业发达;用于家庭,它能使兄弟和睦,妯娌情深。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朴素的家风影响着我们这个家族的每一个人。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近两三年来,只要时间允许,在不耽误课的前提下,老家办事,只要父母通知,我一般都会回去,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要送我的亲人一程。
尽管我的父母多年前已搬至城里,但是我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想老家。哪一段心神不宁了,我知道,该回老家沾沾地气了。哪怕看一眼爷爷奶奶安眠的地方。哪怕在我的祖屋前站一站。尽管,它已破败得不成样子。哪怕在麦地里撒个欢儿。在广袤的原野上,人最能看清自己。
读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同为农民的刘亮程,他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一个人心中的家,并不仅仅是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是常年累月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生活。尽管这房子低矮陈旧,清贫如洗,但堆满房子角角落落的那些黄金般珍贵的生活细节,只有你和你的家人共拥共享,别人是无法看到的。走进这间房子,你就会马上意识到:到家了。即使离乡多年,再次转世回来,你也不会忘记回这个家的路。
只是,每次回家,那些村里转悠的小媳妇,那些嬉戏的孩童,我多半不认识。而他们,也不认识我。怅惘间,耳畔响起了贺知章的诗: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