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春色携裹着泥土的芳香从遥远的海面吹来,昨夜对酒当歌的诗人,如今已身着白衣立于桅杆之上,望着夕阳。
风一阵起,一阵落,白鱼肚脐一样的浪花衬着帆船的波点,没于黑夜。太阳藏在了深水,月亮挂在了天空,打渔的老人也开着嗡嗡响的渔船回到了家中。
门口织网的妻子,双鬓微白,被鱼线勒出的血痕抚摸着春日下的夜风,还有屋内半盏油灯。油灯下是赤身裸体的小孩,小孩沾着沙子的脚丫一点点的拨弄着和海滩一样的地面,对着字母怔怔发愣。
渔夫拖着捕获的鱼儿从海面走来,孩子跑了出来,一对虎牙和被太阳晒红的脸颊相映成趣,直直地奔到了海水中。妻子放下渔网,从屋内捧出一尾烧熟的鱼,望着丈夫。
三人在月光下咀嚼着美味,口中充溢着沙子的咸味和海风的苦涩,还有回荡在肠肚之间的香气。
海面风平浪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只有惨白的月光挂在水中。放下鱼骨,渔夫背着打来的鱼儿走向了远处。远处有收货的渔港。渔港停满了渔船,渔船上站着各色的人种,各色的人种手中都提着各样的鱼儿。
鱼儿对着夜空吐着水,一次又一次像极了垂死的人们。砧板,鱼刀,脏水,钞票,像是事先安排好的盛宴,所有的东西都归结成了金钱。钱油滋滋的从收鱼的手中接过,再揣到怀中,怀里没有口袋,只能折叠放到内裤,硬邦邦的像是突然长了几厘米。渔夫一高兴,就到渔港的尽头买上几斤烧酒,带着一脸迷茫的小孩就往回走。
妻子早已收拾妥当,拿出存钱的瓦罐,瓦罐上刻着捕鱼的场景,一个英勇的渔夫正举着鱼叉与鲨鱼搏斗。她眼里,这个勇士就是她的丈夫,那个早出晚归打渔的英雄。
伴随着买就剩下的几个硬币的哐当声,瓦罐又被收了起来,放在床头的石坑里,这是小孩找不到的地方。
夜已深了,渔夫掂着从渔港买来的酒,坐在船上喝了起来,他想着自己是出征的将军正在擦拭钢盔,又想着自己是云游的诗人在挥斥方遒,可是睁开眼他发现面前除了一望无际的海面,在没有什么值得向往的东西。风刮了起来。
从开始的微风掺着海水的咸味,到之后的狂风,渔夫降下帆布,钻到了船舱,船舱还留着几尾鱼,这是他留给自己的宵夜。
烤了鱼,端起酒,风声更大了,雨也开始下了起来。渔夫关上舱门,望着阴云密布的远方小屋的灯火和衣入睡。
妻子听到外面的雨势渐大,披着蓑衣走出,手中拿着刚煨好的鱼汤,一点点走向了渔船,屋内熟睡的小孩嘴角正流着口水,印的枕头上都是。
妻子到了渔船,放下了鱼汤就回到了小屋。风在这时候突然停了,雨也跟着停了,渔夫喝完尚有余温的鱼汤,却再也睡不着了。
渔港在渔夫出海的第三年关闭了,渔夫的家中到处都是鱼干,远远望去,海上有一位酷似渔夫的男子,那个男子正在海面撒网,只是小屋里再也没有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