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过世了,享年97岁,走得很安静很干脆,正如奶奶一直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性格爽快、干事利索的人。
表姐在翻阅奶奶家里的遗物时,找到一张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照片中的奶奶我看不出大概多少岁的光景,却意外地发现我居然长得和那时的奶奶如此相像,从眼神到嘴角,完完全全像一个模板出的。小时候隔壁有个阿姨就说我长得像奶奶,那时不以为然,毕竟我见到奶奶时,奶奶已经50多岁了。遗传这种东西是如此神奇,我长得像我爸,我爸长得像爷爷,可我却长得像奶奶。听我爸妈说,奶奶年轻时在她们那带也是算得上的美女,五官清秀、身材高挑,又出自大户人家。
我不记得是从几岁开始奶奶和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我们家和小叔家住在一栋新盖的四层楼里,奶奶和爷爷住在旁边的老房子里,我们共用一个厨房。所以我从记忆开始,奶奶就是和我们住在一起的,直到房子拆迁才分开的。
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奶奶每个月初一十五去庙里吃素,我们几个孩子就期盼着奶奶快点回来,因为奶奶会带回很好吃的素斋给我们解馋。奶奶回来时,远远地就看见我们几只小馋猫在院子里等她,她一进门就掏出口袋里用手绢包着严严实实的素斋,很公平地根据人数分好,我们流着口水接过东西谢谢奶奶就吃。那时候还想着奶奶怎么都不能多带点回来,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奶奶自己在餐桌上舍不得吃省下来的,估计奶奶都没吃饱,光想着家里这几只小馋猫了。
我的记忆里小时候给我讲故事的都是奶奶,而不是妈妈。那时候的夏天,我们都是搬张躺椅到院子里乘凉,奶奶就摇着扇子给我们讲故事,奶奶的故事好像都不是书里看到,估计也是她的奶奶讲给她听的吧,讲的都是古代员外的故事,那时我还小,不懂什么是员外,就是觉得奶奶讲的故事很好听,听完一个还要缠着奶奶讲下一个。
每次我妈和我说起她们以前女性有多辛苦,就会说起奶奶。听妈妈说,爷爷以前在外地做生意的,一年才回来一次,回来一次奶奶就怀孕一次,接连生了三男三女,我真的难以想象一个女人没有丈夫在身边,要养这么多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奶奶的厨艺很好,印象中每年过年吃分岁酒时,就会吃到奶奶的拿手好菜,有梅菜扣肉、乌贼粉丝、油炸肉酥,现在想起来吃了那么多大酒店的菜,还真的比不上那时奶奶的手艺。
奶奶最后在世的这几年,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好,爷爷走得比她早,爷爷走后奶奶就开始认不得人了,开始还认得最亲的子女,后来就谁都不认识了,像个小孩一样每天只知道吃饭睡觉,生活不能自理,都是保姆在精心照料着,才能维持到现在。
奶奶走后一个星期多了,天都是阴阴的,下着毛毛细雨。我回忆着奶奶,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悔恨。我去杭州上大学后,我们家拆迁了,就和奶奶分开住了,那时候开始就只有过年回去时见一次奶奶,后来结婚有了孩子,和奶奶就渐渐生疏,没有以前那种亲密感了。奶奶认不出亲人以后,和奶奶见得越来越少。那天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奶奶已经走了,我马上赶过去,眼前的奶奶都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奶奶了,显得如此陌生,我才想起我都有多久没有来看看奶奶,抱抱奶奶,陪陪奶奶了 。近几年自己过得不好,一直处在低压状态,就很少关心身边的亲人,就连奶奶最后的日子都没有陪伴。
人总是在亲人在时,忙着这个忙着那个,却在亲人走后才开始懊悔。我有时都自问自己是不是一个情感过于淡薄的人,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我都好像无动于衷,不喜不悲,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童年时父母给我的爱不够,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只知道索取接受,不知道给予奉献。朋友开始都会被我开朗的性格吸引,最后都会因为我的冷漠伤心离去。往后余生还有很长,我要努力改变自己,做一个有温度、有爱心的人,温暖照亮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