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邀请,让带着孩子上其家中小住几日。挂上电话,心中诧异惊喜却又惶恐不安。
两年未见师父,若师父考察起功课,不能作答,岂不无地自容?孩子随性而为,若行为举止不妥,岂不教育无方?初次上门,住上一晚,岂不叨扰拘谨?空手而去,岂不失礼,不通人情?这所有的顾虑,皆因我对师父既敬仰着却又怕着。
在我心里,师父是那种即便不说话,站在那,浑身便散发出气场的人。大概再狂妄的人在他面前也得收敛几分,轻言细语吧。师父上课,则又给人另一种感觉,声情并茂,旁征博引,高屋建瓴间,似醍醐灌顶。当世,这样的老师,本就不多见。若再风骨凛然,那便是教育界之极品。我何其有幸,能够以之为师?
那时,师父常抽午休的时间给我师姐弟三人上课。往往课还未开始,我三人便紧张起来,先是争分夺秒地把功课复习一番,继而揣摩师父这堂课会提些什么问题,我们可否提前做些准备。每月再忙,师父都会抽出时间陪我们吃顿饭。饭菜小酌之间,却一反平时一脸严肃的常态,拉着家常话,从他的家乡扯到我们的家乡。他有时会点评餐馆中的菜,侃侃而谈这道菜该如何做,他做出来有多好吃,可我们私下都认为他是在吹牛。毕竟,时至今日,我们谁也没尝过他的手艺。可那样的师父,让人觉得不再高高在上,是那样的亲切与接地气。
犹记得两年前,师父吩咐我整理一份资料。那几天,杂事缠绕,便仓促应对。我心存侥幸,可以蒙混过关。哪料师父毫不留情,一针见血。我发烫的脸颊,哪怕隔着电话屏幕,依然久久不能褪去。那条“我很不满意”的信息,一直被我存放在手机里,作为警醒,不愿删去。每看一次,都面红耳赤。
我故意掐着时间点去师父家,不早不晚。师母在厨房里忙活着晚饭,师父陪着我跟孩子在种满花的阳台上下棋,聊天。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师父邀请我到家中做客的缘由。原来,他从其他地方知晓我近来遇到了些事,心里不痛快着。师母做了几个家常菜,挺好。我原本就怕太过麻烦致内心不安。席间,师父逗弄着儿子,师母给我讲述了很多他们曾经历的事情,我心里明白,都是为了开导我。这顿饭,没有山珍海味,觥筹交错,却让我吃出了家的味道,简单而温馨。饭后,孩子闹着要去打兵乓球。我在一旁看着师父,耐心地手把手地教儿子握板,抛球,胜过我这个妈妈的教导。那样子,与家中外公,爷爷对待孙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的拘谨更是在此后的散步,夜聊里一点点消散。所有的一切,都是淡如水,却能让人感到自在舒服,这应该就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最高境界吧。这样的修为,于我而言,高山仰止,终其一生,怕是都不能及。
我在归家的路上,想起师父的话:“未来未知,就有希望,有困难了,便到家里来”,任泪水肆意地淌下来。这世间,在你困难时,能有人给予温暖,真好。